見小雀兒那丫頭興衝衝地出了殿,九娘是直搖頭。怪不得地辛、地壬全暴露了,原根結是在這。
“等會龔嬤嬤到了,就直接綁了送去禦前,”李安好坐到榻上:“還有那個嚴滸。”
九娘皺眉:“娘娘放心,小雀兒找的人會將事處理得很乾淨。”
李安好點了點首:“那就好。”
隻叫人沒想到的是範德江和馮大海才拿著冊子到內務府,嚴滸就沒了影。午休醒來,李安好正吃著八寶燕窩,小雀兒跑了進來,“主子,內務府總管嚴滸逃了。”
不意外,李安好放下燕窩,隻是他能逃哪去?
“皇上知道這事嗎?”
“已經知道了,慈安宮的龔嬤嬤被天庚帶走了,”小雀兒板著張小臉,天庚的手段她在暗衛營有見過,那龔嬤嬤撐不了一個時辰就會把知道的吐得乾乾淨淨。
李安好凝目:“既如此,九娘你派人去各宮傳妃嬪來坤寧宮待著,”這樣也方便皇上的人搜尋後宮。
“是”
這天還沒黑,禦前就傳來了消息,嚴滸被捕,眾妃嬪安了心。
乾正殿,天庚跪在地上,將龔嬤嬤的供詞奉上。範德江拿了供詞,眼都不敢往下垂,這紙上是要命的東西,少看為妙。
站在山河千秋圖下的皇帝,周身散著迫人的寒氣,接過供詞,快速瀏覽,那是越往後翻麵色越陰沉。
“嚴滸呢?”
“臣在冷宮找到他時就已經沒氣了,”天丁跪在地上,等候發落。
皇帝不再看那供詞,閉目仰首,再睜開眼睛神色已恢複如常:“自殺還是他殺?”
天丁肯定道:“雖然瞧著像是自殺,但絕對是他殺。凶器也不是嚴滸握在手裡的那支帶血的簪子。臣驗.屍時發現,凶器有刃,依藏在傷口裡那條細小的切割縫看,刃極小,但鋒利異常。”
這麼說殺嚴滸的器物極易隱藏,皇帝微眯鳳目:“再查嚴滸,朕要知道他從哪來?”
“是”
龔嬤嬤被坤寧宮的人叫了出去,就再沒能回來。懿貴太妃知道她是凶多吉少了,自己脫了簪,端坐在鏡奩前等著皇上。
戌時正,皇帝來了,帶著一個漆木方盒子。離得老遠,她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胸腔裡翻湧,嘴裡酸水泛濫。
皇帝擺手示意範德江把漆木盒子放到懿貴太妃麵前,脫下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用力撚著。看著背朝著他的婦人,他心裡很平靜。
東西就在鼻下,血腥味更是膩人,懿貴太妃雙手緊摳著櫃子兩角,緊抿著嘴,想屏氣可又堅持不了太久,老臉脹紅。透著鏡子盯著站在她身後三步外的皇帝,眼中有怨有恨。
“打開瞧瞧吧,”皇帝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這麼難堪。他的生母耐不住寂寞,竟任由一太監采擷。她當自己是路邊的野花嗎,誰都能湊近聞一聞?
還用看嗎?懿貴太妃知道這盒子裡頭裝的是什麼,大睜著雙目,眼淚滾落。
“這麼傷心?”皇帝勾唇笑道:“想來嚴滸是很得你歡心了。”天丁說嚴滸是練家子,不似書生更像行軍出身。
軍?好極!
內務府貪贓不是一天兩天了,每年都要向戶部要錢。因為戶部掌在賢親王手裡,他也縱著。反正不拿,戶部的錢也沒了。
賢親王也縱著,於他來說內務府的賬是越亂越好,這般戶部就可以把一些解釋不清的空缺推向內務府。而內務府又有他的人,兩邊合好賬便可。後宮無主,那些妃嬪沒有管束,又有慈寧宮、慈安宮在前領著,自是愈發沒顧忌。
內務府呢?有人故意為之,當然是後宮要什麼就給什麼,所謂規矩早已不存。
這回皇後將內務府換了個天,沾事的宮人全都進了慎戒司。後宮裡也暫時規矩了,但這還不夠。殺嚴滸的人,極有可能就隱藏在後宮裡。
現就隻等著徐氏遞消息出宮,徹底清洗後宮了。
“皇……皇帝,”沉默許久的懿貴太妃終於出聲:“你知道後宮裡的女人有多苦嗎?”
“嘁,”皇帝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你說的苦是七年花費了二十萬兩白銀來賞賜下臣嗎?你知道京郊農戶一年也攢不了三十兩銀子嗎?”麵上儘是不屑,讓範德江將盒子打開,“在你為了榮華富貴踏進後宮起,就該明白將要失去什麼。”
跟他叫苦,怎麼要他召些男兒進宮,陪她排解寂寞嗎?
範德江把盒子打開,懿貴太妃連看都不敢看,就被嚇得驚叫急急起身欲躲。
嘭的一聲繡凳倒了,被絆了個跟頭,顧不得疼痛她慌忙爬起。還想躲,皇帝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她,將人摁到打開的漆木盒上。
“好好看看,你不是很喜歡他嗎?每月不見他兩次,骨頭都癢。現朕成全你,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好好看他。”
與那已沒了光的死目對上,懿貴太妃終是忍不住吐了出來,立時間酸腐味散開。皇帝似無感,仍強硬地摁著她杵在漆木盒子口:“知道嗎,你現在連葬妃陵寢的資格都沒有。”
“皇帝,母妃錯了,”懿貴太妃是真的怕了,痛哭流涕也不掙紮了:“求你……求你饒母妃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嗚嗚……我真的知道錯了。”
“有些錯是不能犯的,”皇帝看著嚴滸的頭顱,麵若寒霜,他在乾正殿靜站了一個時辰才冷靜下來:“朕剛說了要成全你,這不是假話。嚴滸的屍身就葬在你庭前的那株月桂樹下,你日日守著吧。”
這夜後宮裡有許多人睡不著,慎戒司裡陰森森的,慘叫不絕,甚是可怖。
坤寧宮,李安好以為今晚皇上不會來,便早早洗漱,上床休息了。睡得正香時,突然喘不過起來,掙紮著眼皮還沒掀起,口就被撬開。熟悉的味道襲來,雙手不自禁地環上那人。
皇上就跟瘋了一般,完全沒了往日的溫柔。
雖然起初有些不適,但很快酥麻感自尾骨直湧向四肢,李安好慢慢地融化成水,與皇帝共沉浮。
夜半半夢半醒時,有聲在耳邊響起。
“元元,大婚當晚喝合巹酒前,朕許諾過與卿生同衾死同槨。現在朕再說一次,哪天要是在你前頭走,朕便帶你一起。”
什麼意思?李安好以為自己是在做噩夢,但打在耳上的氣息卻清楚地告訴她,她這會醒著。想到白日裡發生的事,又瞬間了然。
皇上是怕留她一個在世上,她會學懿貴太妃給他蒙羞。想睜開眼睛,讓他彆多想,但她之前裝暈……算了,還是繼續睡吧。
看著她眼皮下眼珠子滾動,皇帝在等著皇後醒來,結果等了好一會,她竟又睡著了,莞爾笑之。
翌日晨起,李安好原都想不起夜半那茬事了,但慈安宮來人說懿貴太妃病了,夜裡皇帝套在她耳上說的那話立時衝出記憶。端著的鴿子湯不香了,細細品起那話。
生同衾死同槨,皇上的意思是他活她生,他……她陪葬?
算計著年紀,李安好不禁苦笑,結合前因並不覺這話僅是說說而已,扭頭向寶鵲:“以後燉湯,彆隻顧著本宮。皇上勤政,為國為民消耗頗多,本宮也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好湯好水照顧好龍體。”
“奴婢曉得了,”寶鵲兩眼一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