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皇兄厭我?”嘉靈哭了,衝著皇後吼道:“他與我雖是一母所生,但卻……”
啪,李安好一掌拍在桌幾上,厲聲斥道:“在這說皇上厭棄你,你怎麼不先捫心自問你一個公主,皇上為什麼會厭棄你?是嫌你吃得多,還是惡你喝得多?”
嘉靈被斥得呆愣在當場。
緩了口氣,李安好走上前:“自皇上登基,你心裡是如何想的,又做過什麼?”見嘉靈目光躲閃,嗤之以鼻,她也不欲再往下說,“你這樣的出身,日子還過不好,就不該怨旁人。瞧瞧柔嘉公主,人家是怎麼過的?”
殿裡隻聞抽噎聲,久久不息。
李安好等了一會,見她越哭越來勁了,開口問道:“你今天來不是要去看太妃?”
嘉靈抹著眼淚:“我母妃到底是怎麼引大厥之症上身的,皇後也該給我一個解釋了。”
原是因這事,李安好歎氣:“昭修容跟你說的?”
“你承認了?”嘉靈眼中起了陰鷙,似恨不得活撕了眼前的毒婦。
“承認什麼?”李安好瞥了一眼嘉靈,看向殿外:“懿貴太妃的病與本宮無關,你可以去問皇上,也可以去問恪王。”
“什麼意思?”
李安好麵目平靜:“有些內情,昭修容不可知。”
內情?嘉靈心一緊,長在宮廷,她並不單純。還記得去年中秋宴上,母妃不適早早離席,她不放心,宴過一半去了慈安宮探望。龔紅將她攔在寢殿外,說母妃已經睡下了,但她隱約聽到吟哦,很是羞人。
八月十五前一天,恪王進宮陪伴懿貴太妃。見著最疼愛的兒子,懿貴太妃目露驚恐,啊啊個不停。
屏退殿裡的宮人,恪王端了放在櫃子上的藥碗,坐到床邊:“兒子服侍您喝藥。”
知道恪王進宮了,坤寧宮裡正在核對中秋宴事宜的李安好放下了手裡的冊子,吩咐寶櫻:“本宮有些餓了,你去小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寶鵲正在熬湯,奴婢去給您盛一盅。”
“好”
這中秋宴是不用再準備了,李安好倚靠著軟枕,閉目養神,現就等著報喪的消息吧。
申時中,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衝出慈安宮,撒腿就往乾正殿的方向跑去。
而此刻天丁正在向皇帝回稟:“主上,恪王動手了。”
“什麼藥?”皇帝批著折子。算計著時間,唐逸幽一行再有三日便可抵達通州府。慈安宮那位雖是他生母,但太後還活著,棺柩是不可在宮中留過三日,所以恪王沒有時間了。
“初心丸。”
皇帝不意外:“太醫院診不出來的藥也就那幾種,她又有心疾,用這藥正好。”
天丁奉上一隻小小的木盒:“皇上,這是您要的血丸。”
“放著吧。”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殿外傳來急促的呼喊聲:“皇……皇上,懿貴太妃薨了……太妃薨了。”
皇帝手下一緊,朱筆斷裂,大步流星地出了殿,正好來報信的小太監也到了殿外。不等其跪下,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太監襟口,皇帝怒瞪鳳目,想問卻就又似害怕聽到什麼,嘴張張合合沒有聲。
小太監嚇得魂都快散了:“皇……皇上,懿貴太妃薨了。”
聞言,腳下一個踉蹌,皇帝搖首:“不不可能。”
調整好情緒的範德江,哀傷地上前欲要去扶皇上。皇帝鬆開小太監,一把揮開範德江的手:“不可能,母妃中午還好好的,”這話才說完,麵色突然脹紅。
一直盯著皇上的範德江驚懼大喊:“皇上……”
皇帝緊抿著嘴,血自唇角溢出,手捂心口,似忍得極為痛苦,很快就憋不住了,大咳不已。唇口開了,鮮紅的血滾滾而出。
範德江顧不得尊卑,抱著搖搖欲墜的皇帝失聲吼道:“快傳太醫啊……快啊……”
“去,”皇帝不想下咽,血丸的味道真的是太腥了,由著滲出的酸水混著血流出:“去慈安宮。”
聞訊趕到慈安宮的李安好,不等進門,就見宮人跪了一地。
衣服上沾了血的範德江衝出,咚的一聲跪到皇後跟前:“娘娘,您快去勸勸皇上吧。”
聞到血腥,李安好心一沉,匆匆越過範德江,進了大殿就瞅著一溜排跪伏在地的太醫。太醫院院判薑蓯靈聽著聲,立馬調轉頭:“皇後娘娘,您快勸勸皇上,皇上悲極引發氣血逆流又不肯讓臣等近身。”
衝進寢殿,隻見皇上跪在腳踏上,兩手緊緊握著懿貴太妃的右手,滴落在其左手玉扳指上的血已乾。李安好有些眩暈,她明知皇帝應該不會悲傷至極,但……但其幼年艱苦是真,誰能肯定他真的放下了過往?
“皇上。”
“皇後,你快勸勸皇上吧,”跪在後的恪王雙目已紅腫。
李安好未理會他,慢慢走近皇帝跪下從後抱住他,眼淚湧出哽咽輕語道:“皇上,母妃病逝,臣妾知道您心裡悲慟,但您還有天下萬民,”緊抓他的臂膀,“您不能有事。”
灼.熱的淚浸透龍袍燙到了他,眼眶通紅的皇帝淚水聚積,呢喃:“元元,從此以後朕就沒有娘了,”沉凝稍許,一滴淚滴落啪嗒打在床邊,“幼時朕恨她怨她,直到長大才漸漸明白,她冷待朕都是為朕好。”
聞言,李安好知道皇帝是在演戲了,隻是那血……緊抱著人,抽鼻子深嗅,確實是血腥味。
“傷心欲絕”的皇帝還在喃喃自語:“她到死都沒等到朕一句真話,到死都以為朕還恨她,朕錯了,”皇後在聞什麼,他這該暈了。
李安好似能聽到皇帝的心聲一般:“不會的,母妃一定早就知道您心裡有她。兒是娘的心頭肉,她老人家不會願意看到您現在這樣的。”
皇帝被嗆到了,又大力咳著,嘴裡還殘留著血腥,也不知這血丸是拿什麼配的,叫他直犯惡心:“嘔……”
“皇上……”
跪在兩步外的恪王,埋著首,眼底掠過精光。正如他所想,皇帝自幼沒享受過慈母之愛,心中有多怨恨就有多渴望,“請皇上保重龍體。”
時候也差不多了,皇帝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雙臂一沉,李安好差點支不住,愣愣喚道:“皇上……皇上,”沒有回應,慌忙回首,“來人啊……太醫……”
皇帝暈厥,慈安宮亂了。恰巧太後趕到,見狀肅著臉令禦前的人將皇帝送去坤寧宮。一個太妃而已,皇帝悲傷成這樣,不就是打她這個養母的臉嗎?
宮裡懿貴太妃薨逝,宗室的人很快便來了,接著承恩侯府夫婦也被召進了宮。
因為太後還活生生的,宮裡宮外都不得戴孝。皇後處尊位,恪王妃又有孕在身,隻得嘉靈和承恩侯夫人薑氏親動手為懿貴太妃換上宮裝。
承恩侯還不願相信這是真的,追問了幾句,聽說人死時是恪王守在床邊才住嘴。
待懿貴太妃被安置進棺柩,琰老親王再次催促皇後:“回宮看看皇上,光有薑蓯靈守著不行,他既不敢勸皇帝也不敢逆聖意,能當什麼用?龍體為重,不能由著皇帝胡折騰。”
李安好望向太後。
“你看她做什麼,”琰老親王氣惱得雙手往後一背,太後跟奉安國公府的糟事還未平息,雖不明其中緣由,但已逝的奉安老國公與他有過交集,心有了偏向嘴上就沒了客道,“皇帝又不是她親生的。”
一言頂到太後的心肺,但又不敢發作。誰叫說這話的人是高祖的胞弟,先帝嫡脈親叔。深吸一口氣,扯起嘴角叮囑皇後:“回去好好看著皇帝,他要是有個什麼不好,天都得塌。”
李安好屈膝行禮:“兒臣知道了,”後又朝向琰老親王,“叔祖,那我就先回坤寧宮了。”
對皇帝親擇的皇後,琰老親王是沒意見的:“明日雞鳴,宗室會送棺柩出宮,往妃陵寢。”
有生恩在,皇帝為著名聲,也要前來相送。李安好了然:“那就有勞各位宗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關心!!!!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