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音毫不掩飾羨慕之意:“皇上與皇後娘娘鶼鰈情深,已傳至宮外。民婦進京這一路聽了不少美談,多說皇上是宣明宗,一生獨愛一人。”
“你逾越了,”李安好斂目:“皇上就是皇上,不是宣明宗,而本宮也非文珍皇後唐玉婉。”攻心,這還是個厲害角色。
陳元音欲跪,不料這時太後出聲攔住:“皇後這威風耍得還真是六親不認。”她不是都聽到了嗎?
莞爾笑之,李安好眼神越過半蹲著不想跪的陳元音,回視太後:“你若是敢下懿旨昭告天下認了她,本宮倒可以禮讓蘭氏三分。”
史上,宣明宗政績不顯,頂天了是個守成之君,一生唯一可被後世流傳的便是鐘情於其表妹唐玉婉。為了唐玉婉,宣明宗破了宣朝“中宮在無皇貴妃”的例。
在唐玉婉生子後,其更是不惜廢後,立唐玉婉未滿周歲的兒子為東宮。那東宮便是宣朝的亡國之君——宣成帝。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宣明宗給唐玉婉的承諾。可她不屑,人有所求有所不求,她想要的……手覆上肚子,皇上的話還在耳邊。
咱們的兒子一定會成為千古名君。
今日太後心情本就起伏不定,又被這麼一激氣怒道:“你以為哀家不敢?”
“你不敢,”李安好一眼不眨地盯著太後的麵,注視其神色變換,說著似是而非的話:“陳元音為什麼會遠嫁邊陲凡夫,真的是因為替老國公還恩嗎?陳氏旁支多的是姑娘,為何一定要她?”
太後踉蹌地後退半步:“你……你知道什麼?”
李安好也是有心試探,冷冷瞥了一眼驚愣著的陳元音:“她命好,長得像您,”看著太後露了驚悚,輕哂一笑便轉身離開。
乾正殿,皇帝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地俯視著跪伏在地的勇毅侯:“楊家不找上門,你是不是準備把這事帶進棺材裡?”
他養的都是群什麼廢物?若勇毅侯早將此事上稟,他也不至於去年才發現齊國將軍府存異。
勇毅侯頭皮都在冒冷汗:“臣沒有證據。”
燕茂霖給他前前後後捋了兩回,說皇上留他有大用,不會罪罰勇毅侯府。他才敢上折求見皇上,坦白當年事。
皇帝緊鎖眉頭深吸氣,就是有這麼群愚人在朝,他才勞累到短命:“你回府好好回憶當年事,將整個經過巨無遺漏地描述出。待時機成熟,朕要你揭楊嵊通敵之事。”
“證據……”
“到時朕會給你,”皇帝擺手:“你退下,”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對著這張老臉。
被人背後捅了一刀,前程斷絕,竟還幫人死死捂著。勇毅侯也就勝在有個驍勇善戰的好爹,不然早讓人賣到寒窯裡挖礦了。
端了茶灌了兩口,皇帝心頭的火消退了些微,起身離龍椅:“擺駕坤寧宮。”
從宮裡出來,賢親王並沒有直接回自己府裡,而是令侍衛拐道去與賢親王府相隔三條街的榮親王府。今日太後壽辰,榮親王府竟無一人出席,這讓賢親王看不透了。
老九已經很久沒在外露麵。
榮親王府前院紫英堂,管家來報,賢親王到訪。
坐在書案後太師椅上的榮親王,凶狠的虎目儘是慈愛,拿著小人書正在給坐於書案上的兩個小孫子講《砸缸》的故事。
聽說老七來了,示意守在一旁的乳母將兩個小孫子抱去後院。吩咐管家放人進府,垂首繼續翻看小人書。
走進紫英堂書房,賢親王差點沒認出榮親王,不客氣地來到對麵坐下,打量起人。
榮親王抬眼望向老七:“還沒死呢?”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因著年歲相差無多,賢親王與榮親王在未出宮建府時,走得尤其近。隻後來入了朝堂就沒那麼純粹了,日漸疏離。
“本王是在說你,”榮親王將手裡的小人書丟在書案上。
“嘁,”賢親王笑之:“本王很好。”
“你不好,”榮親王板著臉:“我養在緬川的私兵已全被皇上收走,並入了南千門大營。”
笑意凝凍,賢親王心怦怦跳動著,腮邊的髯須擋不住皮.肉的抽搐,微微眯起雙目:“你認輸了?”
榮親王扯起嘴角:“不是認輸,是看不到活路我投誠了,”放下了心寬了,兩眼也跟著變得清明,“識時務者為俊傑,”望進令他羨慕的那雙鳳目中。
“老七,你我都一樣,拖家帶口。所以必須要權衡清楚,彆被一己私欲蒙蔽了心智,推子孫後代上午門外的斷頭台。”
賢親王心中大震,是什麼讓老九說出這番話?
多年執念,榮親王不以為自己短短幾句話就能絕了他的念頭:“看看淩庸墨是怎麼對恪王的?徐氏一頓膳絕了恪王的嗣,你不會也想要這結局吧?”
“老九,”賢親王沉目:“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還是那麼精!榮親王長歎一聲:“去年八月,楊嵊無詔歸京,你知道嗎?”
楊嵊?賢親王緊斂雙目。
“皇帝知道,就連鎮國公去齊國將軍府都是皇帝屬意的,所以……還要鬥嗎?”榮親王後仰,倚靠著太師椅背。
呆坐足有半盞茶的工夫,賢親王眼中黯然,手撐著書案起身,扯起嘴角自諷道:“費儘心思吃進去,現還得吐出來,瞎忙活一場。”
“明白就好,”榮親王半闔著眼:“銀子填了,你我這樣的身份隻要不造反,翻出多大的罪也至多是降爵。皇帝照樣得好吃好喝地養著宗室,”話頭一轉,變了調,“可若是被楊家鑽了空子,淩庸墨頂得住還成。頂不住……”
那結果不用言明,賢親王也知道。
以前還以為西北動了,他就有機會。現在看來卻是太天真,單從淩庸墨能知楊嵊無詔歸京之事,便可斷其之能遠勝楊嵊。
送走了老七,榮親王拉開了書案右手邊的屜子,從中取出那本被翻舊了的《聖言》,打開到中頁,上麵記錄著他在緬川銀礦的位置。
既然都投誠了,那也不在乎這點了,反正他不能再開采。
皇帝到坤寧宮時,皇後正在用魚湯,瞥見一抹明黃,抽了帕子摁了摁嘴角起身迎上去:“您來怎麼不讓範公公唱報一聲?”屈膝行禮。
“你現有身子多瞌睡,朕也怕擾了你歇息,”拉著人來到桌邊坐下,皇帝也不嫌棄拿著皇後剛用過的調羹,舀了碗裡的湯嘗了一口,點了點頭示意寶鵲:“給朕也來一碗。”
“是,”寶鵲將小陶罐裡剩下的湯全倒進了碗裡,送至皇上麵前。
天乙按規矩上前查檢。
“臣妾剛去慈寧宮看過了,”想到最後的那番試探,李安好凝眉不知該不該講。
“怎麼了,”皇帝抬手撫平她蹙起的眉頭。
李安好看向皇帝:“你有沒有覺得陳氏元音遠嫁……”
“你是懷疑她中宮嫡出的身份?”皇帝接了天乙奉上的調羹。
原來皇上也生疑了,李安好沒了顧慮:“您見到陳元音什麼感覺?”
喝了一口湯,皇帝享受得眯起雙目:“像花房裡精心養著的蘭花。”
“楊嵊護得她很周全,”李安好用帕幫皇上擦拭嘴角:“北地離京城那麼遠,即便是公主無子無女,活得也不會比她再好了,況且其身份還未明。”
皇帝接話:“親生女,又能牽製太後,自是要多護著些,”舀了一顆魚丸送進妻子嘴裡,“你彆再去慈寧宮了,龍衛已經接管。從今天起,那裡連蚊蠅都不得進出。”
李安好嘴裡有魚丸,隻得先點頭應承。
就在燕茂霖想著怎麼逼賢親王填缺口時,賢親王竟一次往戶部補了二十萬兩金票。將消息上稟至禦前,皇帝聽聞後,伸手拿了擱在一旁的折子。
這本折子是榮親王今日上呈的,一座開采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銀礦,他倒是乖覺。
天乙笑得陰惻惻的:“這趟榮親王府,賢親王可沒白跑。”
“確實沒白跑,”皇帝已經在心裡算計起怎麼用這二十萬兩金票了。首先春收快要結束了,正是買糧時。陳一耀和唐逸幽扮作南蠻商人,讓海韻樓配合,帶五萬兩金票去南蠻集軍餉。海韻樓那存五萬兩以備不時之需。
還要加固牡江兩岸的堤壩,買馬匹等等……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明天早上八.九點還有一更,明天晚上還有一更。腰實在受不住,隻能分時間段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