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喜歡他們?”林曜問道。
林溯攙著他的胳膊道:“他們看師父的眼神不懷好意。”
他才十歲的年齡,還不懂得那叫做男人對於色.欲的表露,隻知道用不懷好意這樣的詞彙來形容。
林曜本沒有打算將孩子養的傻白甜,什麼都不懂的人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道不僅容易得罪人,連活都可能活不下去,聰明些倒也好。
“如果不喜歡,那就隻用在他們麵前表現的客氣些就行了,不要被彆人抓住自己的錯處就行,在師父這裡不必過分隱藏,”林曜摸了摸他的頭說道。
十歲的孩子發絲有些微硬,但是雲殿之上養出的孩子發質卻摸著舒服極了。
反正那四個人也不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自然也不能怪孩子對他們同樣的偽裝,禮尚往來嘛。
“嗯,”林溯笑的眯起了眼睛,原本大大的跟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隨著年歲增長慢慢的有拉長的趨勢,給這少年增添著男人的帥氣,慢慢的減少著那份屬於孩子的純真可愛。
可這樣的一笑,那份純真依賴又回來了。
林溯臉上笑著,心中卻有些悲哀,因為他也無法在師父的麵前展露真實的自己。
真實他的想要師父一直陪著,真實的他怨憎自己是個凡人,真實的他想要希望能夠永永遠遠的跟師父在一起。
可他隻有幾十年的壽命,即便有那些天材地寶養著,有無數的人羨慕著,他也隻是個普通的人,即使有想要東西,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彆人覬覦,而他心裡如同沙礫磨過一般難受。
麒麟城中的人對他們的城主尊敬愛戴,可是對於他不是漠視,就是憐憫。
漠視是因為他的壽命短暫,憐憫也是,因為他隻是他們生命之中的過客,在他們漫長的生命中占據不了多少的份量,一旦生命消亡,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忘記。
“師父,為什麼我不能修行呢?”林溯站在林曜的麵前垂著頭,神情中有一絲的哀傷。
沒有力量,他永遠都隻能卑微的仰望,明白彼此之間的差距,連渴望都得隱藏在內心最深的地方。
他在這樣的樂土之中長大,卻好像骨子裡麵天生就有著暴虐,想要破壞,想要毀滅,想讓師父隻看著他一個人,隻跟他一個人說話,隻對他一個人好。
他是麒麟城主,是麒麟城所有人的城主,雖然林溯隻想他是自己一個人的師父。
“因為你沒有仙魂,”林曜看著眼前的少年淡淡道,十歲的年齡卻已經長的很高了,雖是眼角眉梢還帶著稚嫩,但是已然足以窺見日後的樣貌,他定會長的讓女子喜歡。
林曜問他:“做凡人不好麼?我什麼都會給你。”
“幼時讓師父贈予乃是力有不殆,可若是長大了還讓師父給予,那便是書中所說的軟蛋了,徒兒不願意長成那樣的人,”林溯手背後說道。
[大可愛三觀真正,]係統十分欣慰。
[努力不代表三觀正,]林曜反駁了一句道。
“那你想怎樣?”林曜低頭詢問道,他雖然看著輕鬆,但最近的事情真的不少。
“徒兒想要出去走走,一直在雲殿之中,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師父我可以出去麼?”林溯有些期待的詢問道。
“當然,這雲殿是讓你居住的地方,又不是關你的地方,隻是出門在外要多留心,”林曜看著少年那細胳膊細腿的,雖是從小也練了一身凡人的武藝,但若是遇上了修行的人,跑都跑不掉。
偏偏就算給他準備護身的法器,他連儲物鐲都用不了,隻能背包袱。
“多謝師父,徒兒外出一定會時常想念師父的,”林溯拎開了衣袍跪在了他的麵前道。
“何時出發?”林曜靠在椅子上問道,
畢竟是親自看著長大的孩子,便是他自己欺負也不能容許他人欺負了去。
“徒兒想明日出發,”林溯笑了一下,眸中仿佛有星芒劃過,“師父還要什麼要吩咐的麼?”
林曜垂眸:“再等兩日吧。”
“是,”林溯恭敬的點頭。
[大可愛出去多擔心啊,是不是得給他準備好多好多的東西?]係統嘀嘀咕咕。
林曜這次沒有反駁:[對。]
養大一隻貓跑出去還得掛個牌兒怕丟呢,更何況林曜看著他從翻身到會爬,然後從那麼一小丁點兒長成如今的模樣。
既有感情,也有一份隱隱的虧欠。
因為仙魂不能修,卻不代表這孩子不能修真,可林曜連他的靈根都沒有測,就這樣放任著他跟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如今看著他成長,或許以後就要看著他生老病死。
養孩子僅此一次,若這個沒了,以後也再不會有彆人了。
手腕上戴著的防護法器,腰帶上扣著的玉簡,還是那把劍上施加的,連頭上帶著的發帶都編製了符文禁咒上去。
兩天的功夫,林曜將小徒弟從頭武裝到腳,就差武裝到牙齒了。
“腰帶上這些成排的玉簡用來召喚,”林曜低頭指著那細細密密的玉簡道,“若是遇到危險,捏碎就可以,手腕上的這個按下開關就能對敵,胸口是護心鏡,這個是天蠶絲甲,刀槍不入,便是仙魂九階的人也能承接住三掌,這雙靴子是神行靴,談不上飛天入地,帶你逃跑倒是可以,遇到危險時不要逞能,能跑就跑,要不然跟人硬拚死了,即使師父日後能替你報仇,你的小命也救不回來了,聽到沒?”
林曜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傻乎乎的就知道笑,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是,師父,”林溯伸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腰,那腰肢纖細又柔韌,他能夠輕輕環抱住,感覺弱不禁風,可是卻站在這個世界最頂端的地方,無比強大。
“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了,”林曜看著已經到了他下巴的少年,難得摸了摸他的頭道,“好了,再不出發天就要晚了。”
“是,”林溯依依不舍的鬆開他,半跪在地上又行了一禮,然後走出了雲殿。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係統開始吟詩,聲淚皆下的。
[閉嘴!]林曜一聲,係統安靜如雞。
過了一會兒,它又開始叨逼叨:[宿主,大可愛都走了,我們乾什麼?]
[遊山玩水,]林曜甩袖出了雲殿。
滅世之人雖然一直未曾尋到,但是端倪還是有的,五方城雖然一直在打壓抽取仙魂之人,但是最近被屠的城池卻著實不少,林曜身上的事情一多,便是林溯在麒麟城中也顧不上看著他。
廢墟上冒著尾煙,連土地都被燒成了焦黑,林曜站在那城池的上方道:“又來遲了一步。”
“卦象雖準,卻晚了一步,抱歉,”玄殷站在他的身旁沉沉的說道,麵上沒有一絲的表情,隻是眼睛在看著身旁的林曜時顯得眸色更深了些。
“不必如此說,若非玄兄算卦,隻怕這裡還要許久以後才會被發現了,”林曜摩挲著手腕道,“日後還是要麻煩玄兄。”
“不必客氣,”玄殷看著他沉聲說道。
……
十歲小少年行走在叢林中真是看什麼都好奇,麒麟主城之中的人雖算不得個個都認識他,卻是認識他身上的法器物件的,林溯想要出來走走,也就選了直接離開。
他雖是從小衣食不缺,想吃什麼有什麼,穿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卻不代表他無法適應外麵簡陋的生活。
夜晚睡樹乾,摘些野菜,打個兔子隨意烤著吃了,食物跟麒麟城中有著天壤之彆,林溯本以為自己會不適應的,卻沒有想到他好像早就習慣了那樣的口感一樣。
這樣的習慣倒是能省去路上的不少麻煩。
林溯出行並非像他所說的那樣想要看看外麵的世界,若是可以,他願意一輩子待在師父的身邊,一輩子都不會覺得悶。
可人總是不甘心的,即便師父那樣的至上之人說了他不能修行,可他總想出來試上一試,天地之大,或許能夠在哪個師父也不知道的犄角旮旯裡麵找尋到屬於他的機緣。
林溯躺在樹乾上叼著草看著天空,那雲朵極白,卻抵不上師父的一片衣角。
師父的衣服像是用最美最白的雲霧織就的一樣,每每行走之時比清風還要輕盈,比雲彩還要逶迤。
觀這世上,怕是再沒有人比師父還要好看了。
“救命啊!救救我!!!啊!”不遠處傳來呼救的聲音。
林溯從樹上翻身站起,握緊了劍柄眺望著遠方,卻並未立刻下去,師父教導,救人之前先要評估自己的能力,若是無力還要衝上去的,那不叫救人,那叫送死。
極目眺望,不遠的地方一個粉衣的女子在不斷的奔跑著,身後卻跟了一隻猛虎。
虎非靈獸,而是普通的畜牲,林溯從樹上翻身下去,在那女子踉蹌摔倒的時候一劍刺入了那虎的前腿上。
那猛虎吃痛與林溯對視,待到那劍尖拔出時竟猛地後退了一步,轉頭朝著山林之中跑去,灑落了一地的血液。
林溯甩掉了劍上的血液去看那女子,或許是驚嚇所致,她的身上竟有一尺多的仙魂顯現,顯然是一位未達到仙魂一階的修行者。
“你怎麼沒殺了那畜牲呀?”那粉衣的女子撅起了唇不滿道。
她的眼睛生的圓溜溜的,身量也纖細的很,一身粉衣看起來嬌媚又可愛,就是那出口的話顯示她的性子可能有些嬌蠻。
林溯不欲理她,打算轉身就走,卻被那聲音從背後叫道:“你這人怎麼連點兒憐香惜玉的心腸都沒有啊,以後誰會看上你?”
林溯動作微怔,轉頭回去抓著她的手臂將人扶了起來。
那女子本是看他出劍利索,樣貌極為不錯,想起那些隱世的高人,趁著他扶起的時候反手一握,本來以為握不住的,卻沒有想到直接扣住了腕脈,然後便發現少年的體內連仙魂都沒有。
“你是凡人?”女子的眸中剛才閃過的光芒隱隱淡了下去,帶了些微的不屑。
林溯察覺到了,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出來道:“你一個修行者還需要凡人來救,凡人如何?”
師父教導,誰也不比誰差上一等,凡人也有長命百歲者,修行者也有過早而夭者,既然這個世道憑本事說話,那麼身為麒麟城主的弟子便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還是這種不入流修行者的臉色。
“你!”女子聽出他話中的諷刺,正要氣急敗壞,卻看到了他手上握著的那把劍。
不說其他,隻說那劍上的仙石,個頭碩大,瑰麗難言,不是高級便是頂級。
既是修煉仙魂,那仙石對於修行者的吸引力便不是一般的大,女子所見之人皆是恨不得當寶貝供起來,偏他竟然鑲嵌在了劍上。
再看身上其他,那一身的衣服也不像是窮小子,莫非是出自仙門大家?
雖說是凡人,但也不曾被虧待。
察覺到了這一點,女子剛才盛氣淩人的表情轉為了滿臉的笑意,她伸出手拉了拉林溯的衣袖道:“小哥哥,剛才是月兒不好,因為之前受過凡人的欺騙,對於凡人誤會很大,一時忘記了小哥哥的救命之恩,你不要生月兒的氣好不好?”
她雖然撒著嬌,眼睛卻滴溜溜的轉著,撒謊功夫跟那四方城主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林溯不問其他,隻問年齡:“你年芳幾何?”
女子一聽他這話愣了一下,硬生生給自己的臉上憋出些紅色來:“月兒今年年芳十六。”
林溯抽開了自己的袖子道:“我十歲。”
金月兒看著他的背影幾乎不可置信,剛才還盛氣淩人,現在獨留她一個人也怕的很,便提著裙角連忙跟了上去:“你等等我。”
一路上林溯不跟她說話,卻也沒有丟下她,隻是夜色漸深,她看著那簡陋的山洞有幾分的不滿,卻還是踏了進去。
麵前的少年雖是長的好看,但是年齡差距擺在那裡,女子實在不好拉下臉再去叫什麼哥哥妹妹,她隻是看著夜色沉沉,隱隱約約還能夠聽到幾聲不知道什麼動物的叫聲時說道:“你叫什麼?”
林溯不理她,隻兀自處理著抓來的獵物,烤著自己的晚餐。
肉香四溢,金月兒的肚子也叫了起來,平日裡看不上的烤肉在此時也格外的吸引人,她咽了咽口水道:“我叫金月兒,家是附近城裡的,金家你知道麼?你若將我送回去,我爹會有厚金相贈的。”
林溯仍然沒有理她,一個人的品行如何在最初就能夠看出來,之所以留下她,不過是不想平白害了一條性命罷了。
林溯隱隱覺得自己對人命不那麼的在意,可是若是師父知道他舉手之勞就能救人時卻不救,恐怕會對他感到失望吧。
“你是啞巴麼?!”金月兒見他兀自吃著烤肉而沒有半分分給她的意思時顧不得什麼年齡差距叫了起來,可是下一秒她看著伸到了鼻尖處的劍尖時所有的話咽回了肚子裡麵。
林溯持著劍指著她,眸光在火焰下似乎帶著無情的鋒芒,少年的聲音帶著清亮,在這樣的夜色裡也足夠的涼:“不想死的話就閉上你的嘴。”
“你!”金月兒氣的胸口起伏,可是看著伸到鼻尖的劍時卻隻能忍氣吞聲,默默的捂著肚子坐了回去。
說是有厚金相贈,實則她在家中地位並不顯,黃品的仙魂本就修煉艱難,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夠修煉到仙魂一階,要不然她何必孤身一人進入這山林之中尋找機緣。
可恨這普通人都比她條件好,若是那寶劍和寶物是她的就好了。
金月兒動了這個念頭,便似這火焰般越燒越旺,她蜷縮在那裡看著少年將烤肉吃光,剩下的骨頭全部被火燒掉,又看著少年抱著寶劍靠在了山洞的壁上和衣而睡,一直等到火焰都有些熄滅了的時候,手在林溯的麵前晃了晃。
睡著的人沒有任何的反應,金月兒握起自己的指尖開始凝聚靈氣,遇猛虎時沒有時間來催發,可是現在卻有足夠的時間讓她能夠將人一擊致命。
隻要有了那些寶物,她回去以後定然會受到家族的重視。
白光在指尖凝聚,然後猛地朝著熟睡的少年彈射了過去,直指喉嚨,若是命中,必死無疑。
可她心心念念的期待著那人的死亡,卻在目光所及處看到了比她彈射出去的光芒還要璀璨淩厲數倍的光芒反射了回來,雙臂下意識的擋在身前卻完全無法抵抗,最後的視線是那少年睜開的漆黑的眸。
一個人死去真的很容易,林溯看著那有些破碎的少女的屍體麵色有些冷淡。
他緩緩起身去搬那少女的屍體,人雖然死了,可是卻不能留在這裡留下後患,可他剛剛碰到那屍體,卻見那一尺長的仙魂如同受到什麼吸引一般,迅速的順著他的手腕竄進了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