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宿到鎮上隻有一條馬路下山,單調的水泥路,從半山腰蜿蜒下去,隱約能看到山腳下的房屋和高樓。
這條路有些地方有樹木遮擋,而有的則是直接袒露在太陽底下,陽光猛烈。出發前時陸猶豫過,但還是在騎車往返不過三十分鐘的路程中被打消念頭。
但他還是做了充足準備。
遮陽鴨舌帽,小風扇,醒腦風油精。
千螢在前頭踩著單車,頭頂大草帽擋住猛烈陽光,她微眯了下眼睛,感受著身後時陸吹著自己粉色小風扇偶爾泄來的幾絲涼風。
男生跨坐在她單車後頭,一隻手揪著她衣服,另隻手拿著風扇在呼呼吹著。比起她費力踩腳踏,他看起來要愜意許多。
好在下山都是下坡路,捏緊扶手刹車,千螢一路順風往下騎行,自行車載著兩人呼啦溜過長長坡道,鎮上很快近在眼前。
道路兩旁開始有房屋,到人多的地方千螢放緩了速度,載著他在街道人群中熟練地左拐右拐,最後停在一家掛著簡陋快遞驛站的店麵前,示意時陸到了。
他跳下車,目光打量周圍,和城市光鮮亮麗的建築完全不同,這裡的房子都顯得老舊,深灰色的牆體,散發著歲月的痕跡,低矮的電線網在上空交纏密布,卻處處都是煙火氣息。
千螢停好車走進去,熟絡稱呼著在一堆快遞中忙碌的老板,“文叔,我來取個快遞。”
“是阿千啊,你爸爸又買什麼啦?”中年男人說話帶著點口音,手上還在埋頭翻找著,卻一眼認出她來。
“不是我爸爸,是他。”她示意時陸,男人終於停住動作,抬頭看過來,望見時陸“喲謔”了一聲,讚歎道:“哪來的男娃娃,這麼好看。”
“我們家房客。”時陸聽見千螢回答,話裡也不知為何帶著莫名驕傲。
“城裡來的,當然好看。”
“難怪哦。我們鄉裡可沒有這麼白淨的男娃娃。”
“嘿嘿,他已經曬黑很多了。”
千螢和他熟悉地攀談著,你一言我一語,男人終於忙完手上事情,抽空起身,拍乾淨手上灰塵碎屑。
“叫什麼名字,我幫你找一下。”他問時陸。
“時陸。”千螢幫他回答的。
“哪個時哪個陸?”男人問,千螢皺眉,不確定道:“時間的時,小鹿的鹿?”
“咦,一個男孩子怎麼叫這個名字,還怪可愛的...”老板在手機上查著,嘴裡嘀咕,千螢立馬點頭附和。
“是吧!我當時也覺得特彆可愛。”
“不是那個鹿。”時陸聽不下去了,打斷她。
“是陸地的陸。”他望著千螢解釋,幾乎是一字一頓。
“耳東旁,擊退的擊。——時陸。”
.........
時陸的快遞是個長方形的箱子,包裝得非常嚴實精密,抱起來有點重量。
兩人往外走,千螢把自行車腳撐踢上去,推著車子準備返程。
“可我還是覺得那個鹿比較好聽哎。”她不死心,仍舊糾結著剛才店內的話題。
時陸回想起方才快遞老板也猛點頭的樣子,生無可戀沉默。
“我一直以為爸爸叫你的是小鹿。”千螢懊惱著一張臉,瞧著比他還要難受。
“小鹿,小鹿,多可愛啊,怎麼會是小陸呢。”
“可惡。”
“.........”
“哪裡可愛了!”時陸終於忍不下去反駁,“娘裡娘氣。”
“胡說。”千螢睜大了眼睛瞪他。時陸頭一次發現她的眼睛這麼大這麼圓,倒像是一隻小鹿,那種森林裡野生未被馴化的麋鹿,瞅著人時凶巴巴的。
“哪裡娘了,鹿鹿多可愛啊。”
她踩上了自行車,下巴往後座一揚,示意時陸上車。
“走,鹿鹿。”
“.........”時陸很想打人,他深吸了一口氣,繃著臉,假裝沒聽到。
男生抱著箱子很有骨氣的不肯上車,自己往前走著,千螢踩著單車緩慢跟在他後頭,一邊在耳邊喋喋不休。
“你不熱嗎?再不上車天要黑了,我們趕不上爸爸的晚飯了,今天出門前我看到他在刷小龍蝦哦~”
“閉嘴!”時陸很不爭氣的妥協了,他臭著臉命令。“停車。”
終於哄好了這位少爺,千螢微鬆一口氣,載著人腳下用力一踩,車子飛快駛出去。
時陸手裡抓緊後座,閉上被太陽曬得發燙的眼睛,有涼風迎麵而來。
回程比來時要困難許多,大多上坡路,駛出鎮子沒多久就是道陡坡,千螢在日頭下哼哧哼哧踩了五六分鐘,車子才緩慢爬上去。
以前她一個人倒還算輕鬆,現在後座多了一個,有點不堪重負。
她抽出一隻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慶幸自己不算胖。
剛這樣想,千螢還沒來得及感受太久平地的鬆快,隻聽底下鏈子突然發出“哢嚓”清脆一聲響,緊接著腳踏踩空,整個自行車失去驅動不受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