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峰,他們來了!
*
天盛宗火靈峰,多位弟子來往熱鬨,一派生機。
梅真兒微笑聆聽峰頭諸位長老的彙報,驟然,其中一位吐出口鮮血。
“陳老?”
梅真兒玉肌冰骨的優雅,頓時一僵,擰眉看去。
“陳老這是舊傷複發了?”
八年前,她救下這個元嬰老者,人稱第一散修。他對她感激不儘,乾脆入了火靈峰,答應效勞百年。
可如今,才八年不到,他就不行了?
周圍的幾個長老都麵色沉重,“陳老當年重創南潯一位督察院長老,被南潯數位長老聯手追殺,逃過一劫可卻落下重傷。可理應,已經被梅小姐購置的五品丹藥治好。”
梅真兒身形微頓,臉上從容不在,“陳長老與南潯的恩怨,我們已經用延年丹一筆勾銷。不要再提。”
陳長老感激看來,但卻捂住胸口,頓時又噴出一道血箭,人就往後倒了下去。
“不好,陳老元嬰上又有了破碎征兆!恐怕……時日無多了。”
梅真兒一愣。
她當年救他回來,是珠串中的劉老說他滿身戾氣,能夠替她抵消氣運強盛所產生的部分反噬。
當年用五品的救命丹藥喂下去,竟然他隻撐了八年?
梅真兒閉眼,再睜眼已是一臉聖潔與悲愴。
“長老們,各門各派的精英何時才能到我天盛宗火靈峰上?”
“我的福緣厚重,若再無能人與我一起分擔,像陳長老這樣身有重疾的,恐怕是受不住強盛氣運,繼續留在火靈峰,反受其害。”
諸位長老頓時麵色凝重又悲壯,“小姐放心,我們這就啟程,這次必定帶人回來!”
“聖女宗已經大比結束,名單給到我了。”
“麒麟門到了最後一輪精英選拔。”
“小姐,南潯不少精英都有想法入我天盛宗,祈求修為突破,獲得長生,昨日剛跟掌門溝通……”
當即一個手拿棋盤的老人站起。
梅真兒微笑,“我爹向來廣交天下能人,錯過一個都覺得心痛。我天盛宗,近來每年都發現秘境秘府,不愁無靈氣供養天才修士。”
“既然與我爹已經商議好,就儘快去南潯接人。”
棋盤老者微笑頷首。
梅真兒卻抬起純淨小臉,凝起柳眉,“還有,各派三等峰、排行第三的弟子清單,有送來嗎?”
“小姐放心,我等這就啟程,親自去要!”
*
南潯比鬥塔,今日熱鬨非凡。
禦劍、禦刀的無數,下麵的看座、占地幾乎都滿了,他們隻能在半空觀看。
看座上,督察堂十二紅衣長老早已抵達。
今日比鬥塔的南北位置,分彆搭建了兩大擂台。
“縹緲峰對玉瓊峰,錢清秋危險了,陳書辛已經邁入元嬰。”
“今日勝負已定,縹緲峰勝,至穹峰沒戲,百禦峰的周章,一人就有三隻禦獸,分彆是兩金丹巔峰,一金丹後期,這怎麼挑戰?”
“至穹峰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難道要替天行道,替我們滅一滅周章的氣焰?”
“這話你也敢說,快看比鬥塔三層!”
比鬥塔三層,從憑欄望進去,就清晰看到百禦峰的人在其中。
此刻擂台上,周章正與一個二等第七峰的金丹弟子對戰。
“挑戰我百禦峰?”
周章冷笑,
“若是你能贏我,我輸你五萬靈石又如何?”
“但要看我掏桃將軍——同不同意!”
話音剛落,他身後一隻猙獰顆顆利齒的鬼麵猿猴,就從他背後瞬息躥出,迅疾衝向他對麵的金丹弟子。
一瞬,金丹弟子愕然低頭,看向自己腹中的窟窿,麵色慘白。
鬼麵猴唧一聲尖笑,猴掌中赫然是一顆布滿血跡的金丹。
觀戰弟子、長老全都啞然。
“住手!同門比鬥不得傷及性命!”比鬥塔裁決師叔大驚失色。
周章抬頭,舔了下嘴唇,獰笑,“隻要他認輸,就還給他。”
“認輸嗎?”
他說罷,目光從麵前失去金丹倒地的弟子身上移開,望向正禦空至比鬥塔前的蘇漁,雙眸染著血色般的興味。
“不認輸,捏碎金丹,也不過就是成為廢物。”
“死不掉……”
蘇漁站在杭婉兒的紅綾上,與他目光碰到一起,厭惡地擰眉。
周章嗬嗬一笑,讓鬼麵猴把金丹扔回到那倒地修士的身上。
裁決師叔,忙給那修士服丹治療。
“二師姐,他在威脅我們!”
杭婉兒捏拳。
“故意給我們下馬威。”
“周章對同門這麼殘忍,實在是不齒。”陸一舟麵色凝重。
蘇漁轉身,懶得多看人渣一眼,“去我們的擂台。”
至穹峰弟子頓時聽令。
比鬥塔中的周章笑了。
當即他飛身而出,身後也跟著百禦峰弟子。
“誰要挑戰我百禦峰,都掂量下自己的金丹夠不夠硬!”
“或者,你們投降得比我座下將軍的動作更快,也不是不可以,哈哈哈!”
他狂妄的笑聲,充滿著警告。
圍觀者中,哪怕幾個金丹弟子都不敢與他直視。
築基與煉氣更是敢怒不敢言,隻能小聲不平。
“長老也不管管嗎?”
“周章越來越離譜了,難道就這樣讓他任意欺淩同門?”
“哎,百禦峰峰主壽元快耗儘了。周章是唯一一個能駕馭三品妖獸的南潯弟子。”
“這等禦獸,還不如不要!”
“你入門晚,沒聽說嗎?兩百年前佛宗預言,未來我人類修士是否能抵禦住獸潮肆虐的滅族之災,在於駕馭二字。誰能駕馭妖獸,誰就是未來陷入絕境時的一線希望。”
“就因這道預言,我們南潯也咬牙開辟了百禦峰。就是希望,我們以後在絕境覆滅時也如能預言所說,駕馭妖獸,拯救南潯。”
“駕馭……談何容易!”
圍觀弟子議論紛紛。
蘇漁卻已經坐在峰主之位上,翻開了妖獸圖譜。
主廚對於食材的駕馭,在於對食材的了解。
她正思考著,卻聽到周圍吵了起來。
“老夫看南潯遲早要完,還等著這樣的弟子拯救?”張道人看著周章就哼了聲,“那老夫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旁邊的秘境看守長老,神色也頗為凝重。
“百禦峰那喻清子,早年研究如何禦獸,三個親傳弟子都死於妖獸之口,唯一曾孫也都殘了。周章是他當年最小弟子,他臨老快要坐化,終究是難過心關,寵溺放縱了。”
說到坐化,張道人額角跳了下,不由看向蘇漁。
秘境長老歎氣,“待他仙去,若周章還如此暴戾,缺乏自製,督察堂必定出手。毀人金丹,即毀人修仙之路,實在惡毒。”
張道人又是表情古怪地挑眉。
毀人金丹,等於毀人金丹之路?
他不由再次朝遠處看妖獸圖譜的蘇漁望去,而後將目光移到了她身後一步不離的守護衛釗身上。
一看,他老眼閉住。
簡直不能直視。
多看一眼,就覺得老眼一片刺痛。
金丹……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至穹峰挑戰百禦峰。”
“縹緲峰挑戰玉瓊峰。”
“本輪規則,一對一,直到峰頭沒有弟子為止。”
紅袍長老洪蘊,起身沉聲宣布。
當即,四座峰頭齊齊站起。
周章一瞬就囂張地飛到了擂台上,笑望至穹峰。
衛釗看了他一眼,就恭敬向蘇漁請示。
“二師姐,讓我先去第一戰,為師弟妹們打頭陣!”
蘇漁終於從妖獸圖譜上移開視線,微笑點頭。
“好,去試試你的新金丹。”
衛釗當即眼光乍亮,“是!”
立刻一躍,上了擂台。
周章一愣。
觀戰弟子也齊齊驚愕。
隔壁擂台的陳書辛都不由轉頭看來。
“衛釗的傷好了?”
“啊,剛被周章鬼麵猴惡心地……都差點沒注意,衛釗今日站起來了,不是坐輪椅來的?”
眾人議論紛紛。
擂台上周章凝目看向衛釗,很快嗤笑,“我還在想,是什麼給你們至穹峰這麼大的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挑戰我百禦峰。原來是你一顆碎了又粘起來的入門金丹……”
衛釗不言語,一身澎湃修為,從黑色勁裝中爆出。
背後赤銅刀,頓時衝天而起,飛落他掌心。
衛釗閉眼,感受這許久沒有握到赤銅的冰涼觸感,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半餉他才睜眼,掩飾住激動,“請。”
周章冷笑,在裁決長老燃香之際,一隻鬼麵猴就如風般,朝衛釗破空而去。
鬼麵猴,來去如風,是秘境中最可怕的三品偷襲類妖獸。
陳影一脈的鬼魅身法,據說就是因為參悟了鬼麵猴的行動方式。
修為低的修士,根本無法撲捉它們的身形。
而它們生性噬血殘暴,不僅奪修士法器、芥子袋,還經常趁人不備,直搗修士丹田。
金丹中期以下的修士,肉身尚未修煉到刀槍不入的強度,常常丹田被破,金丹直接被它當做寶物拿走。
曾經有一個元嬰進入秘境,遇到一隻三品鬼麵猴居住的洞穴,在裡麵發現了上百顆修士的金丹,還有無數染血芥子袋以及法器靈丹,全被它當做寶物占據。
因此,鬼麵猴是元嬰以下修士最不想碰上的秘境妖獸。
多年來,一直位居各門派發布的絞殺妖獸任務前十位。
“衛兄,你這是何苦?”周章悠閒地在擂台上雙手環繞在胸前。
話音剛落,鬼麵猴猴掌已然如風,觸到衛釗腹上。
一瞬,鮮血從衛釗小腹飆出。
周章一聲輕笑,“衛師弟還有第二份丹藥修補金丹嗎,就沒見過金丹這麼快又碎的,是要笑死我嗎——”
但他笑聲一瞬僵硬。
丹田被破,但鬼麵猴彈出的掌心,卻空無一物地收回。
隻見衛釗腹中,金光一片。
從傷口處看去,他竟是根本看不到一顆完整的金丹,隻有一處金光丹暈。
好似渾圓大金丹的冰山一角。
鬼麵猴慣性地再次譏笑著彈出猴爪,卻什麼都拿不出來。
周章:“!”
觀戰弟子:“!”
“怎麼回事?”
“鬼麵猴失手了?”
“不……太大了。”
一眾金丹、元嬰瞠目結舌,神識凝聚看向衛釗腹中,就見幾乎如衛釗腰粗的金丹!
“這是金丹?”
“這金丹……也太大了!這是修煉出了岔子吧?”
他金丹太大了,大得鬼麵猴哪怕用兩隻猴掌都拿不出來!
大得它根本無法偷走。
而一瞬,吱一聲淒厲尖叫,在擂台上慘烈響起。
炙熱如火的赤銅大刀,在它觸到衛釗腹前時,一刀斬下。
周章笑聲僵住。
鬼麵猴的身形,逐漸顯現。
它猙獰畫著鬼麵般的毛臉上,露出一絲驚恐。
而赤銅刀,一刀如波瀾火焰,巍峨斬下,鬼麵猴身形全在火光中露出,頃刻化為灰燼。
就連一顆妖獸內丹,都被劈成兩半,落在擂台上。
全場驚愕。
“啊!”
周章識海劇痛,禁錮鬼麵猴的那一道神識被斷,宛若斷臂之傷。
“你竟然殺我禦獸!”周章麵色蒼白,兩眼噴火。
衛釗伸手,按住自己腹部傷口。
金丹運轉,一絲絲靈力瘋狂湧入,頃刻形成罡氣護體,血流停止。
“鬼麵猴,作惡無數,”衛釗麵不改色,“當誅。”
擂台下紛紛暴動。
“好強!鬼麵猴相當於金丹中期啊!一刀就沒了……”
“衛釗是故意讓它傷到自己腹部,才好捕捉到它藏匿身形。”
“他膽子也太大了……額,但他金丹更大。”
“所以這金丹怎麼回事啊!他吃了什麼丹藥?我看像是吃了發麵丹!”
看座上,督察堂長老都紛紛驚疑。
就連縹緲峰的易葛都將目光,從自己弟子陳書辛與玉瓊峰首席的對擂中移到了衛釗身上。
很快,他臉上有了一絲嫉羨。
修煉到元嬰的他更清楚,金丹的卓越意味著什麼。
這是蘊養元嬰的起始。
金丹是修士體內元嬰的著床處,未來元嬰的強弱、資質,全看金丹凝結的質量。
金丹若是能從天地間汲取更多靈氣,元嬰之路就順利又前途無量。
“這如何把金丹修煉得如此大?”
督察堂長老都十分好奇。
“這弟子曾破碎一次金丹,莫非是勘悟到了什麼?”
他一說,其餘長老紛紛陷入沉思。
修士曆經死劫,還真有不少潛能增長的例子。
坐在督察堂第一個座位上,宛若青年的俊逸長老,微笑道。
“確實,這就是禍福相依。弟子曆練的意義正在此處,好。”
洪蘊麵色一抽。
什麼禍福相依啊,這是吃出來的!
但他攏在袖間的手,動了動,最終一字未說。
如此金丹,前所未有,也不知到底是南潯的禍還是福。
若是推廣……
弟子金丹,各個如腰粗。
洪長老覺得後頸一冷,不願細想。
“但這金丹如此碩大,”但他身側的長老卻是沉吟,“對敵時,要害也十分明顯,很容易成為目標。”
這一說,不少長老也撫須頷首。
“而且修士靈力有限,金丹凝聚如此巨大,反而脆弱,欸。”某個長老哀歎。
洪長老麵色複雜。
但眾人議論到一半,就聽擂台上周章一聲氣急怒吼。
“衛釗,你殺我禦獸,害我十年心血成灰!”
“今日,我本不想趕儘殺絕,都是你逼我的!”
當即他召喚出一隻通身泛著腐爛氣味的三品鴉。
擂台下的蘇漁當即蹙眉。
將妖獸圖譜翻了幾頁,看向上麵。
很快搖頭,這隻專門食用腐屍,是蘇師傅也無法料理的食材。
當即這腐屍鴉,羽翼化為針針剛刺,朝衛釗呼嘯而去。
“給我朝他傷口攻擊!給我刺穿他金丹!”周章怒吼,“大,我讓你知道,大有什麼用!”
督察堂數位長老都表情難看。
“腐屍鴉的羽翼堪比三品飛針,刺入體內,破丹田,穿經脈……”
他們正要掐訣阻止。
卻一瞬頓住。
隻見一片鋼針般飛羽,刺向衛釗暴露在傷口裡的金丹一角弧度上,就聽叮一聲——
閃著冷光的烏色飛羽,當場斷成兩截。
周章:“!!”
長老:“!”
觀戰弟子紛紛呆滯。
但聽至穹峰看座上,傳來一個女弟子的喊聲。
“三師兄,可以了!”
“二師姐說你這寶塔天圓地方超硬加大版金丹丸體驗彙報……太血腥了,她不想看,你快點動手,彆再惡心二師姐了。”
所有人愣住,麵上驚疑不定。
什麼?
衛釗這是體驗?
體驗金丹丸?
這是丹藥名字?寶塔天圓地方超硬加大版……這名字為何如此長?!
他們疑惑看向衛釗,卻見衛釗羞愧汗顏望向台下薑黃纖細身影。
“我如今金丹堅硬又加大,效果十分好,就急切想讓二師姐知曉一番。”
“是我糊塗,讓二師姐看到如此血腥醜陋的妖獸,衛釗甘願受罰。”
眾人:“!”
話音剛落,衛釗赤銅刀飛出,火焰頓時夾著一絲森冷氣息,將這寒屍鴉的飛羽燒了個乾乾淨淨!
一刀追上,將它拍成灰燼。
他金丹初期,竟然宛若金丹巔峰的強度!
怎麼做到的?
莫非這金丹是旁人多少倍大,修為就是旁人多少倍高嗎!
眾人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