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鬥塔上,越來越多的弟子趕來。
除了全部離開的峰頭外,但凡不是閉生死大關的峰主、弟子,都來了大半。
烏壓壓地站在比鬥塔周圍,焦心看向擂台邊。
但此處已經設了禁製。
他們隻能聞到氣味,卻沒辦法見到掌門跟長老的情況。
“現在如何了?”
“好香——不是,我是說掌門無事吧?”
“其他長老呢!”
晚到一步的弟子們紛紛詢問早已在現場的人。
“估計都吃上席了。”在場弟子當即轉告。
“……”
“欸,這位師兄,彆誤解,我是說丹席。”
“!”
什麼叫做丹席?
當場,就有人轉告一番。
眾人聽得是天花亂墜般識海震動,“所以說,一個築基的暫代峰主,煉製了二十多碗丹藥?”
用碗計量的可還行?
重點是,人救回來了嗎?
這就一問三不知了。
“長老,還請放我等進入,”幾個峰主在外請示,其中就有三等第十一峰的袁融,“我等可為你們服丹護法。”
然而袁融表情凝重,喊了半餉,也沒聽見禁製內有反饋。
他擔心出事,走近到半步距離時,就聽張道人說話。
“小蘇師侄,這套丹餐,享用順序是……”
袁融嘴角一抽。
禁製內。
掌門何通審視完自己麵前的套丹,正要用手拿起,就被蘇漁身後的閻琰,又用劍送上了銀筷銀勺。
就聽那明眸皓齒的小女娃,大方開口,“壽桃丹可在最後。長壽丹可以放在前。”
長壽丹?
掌門何通不由看向麵前海碗中,碗底隻有一小團大概杏仁般大、好似龍須般蜿蜒盤著數圈的丹卷,被紅油般淹沒,隻露出小小一角,此刻噴香撲鼻。
上麵還覆著四個刻字的白片丹——與天同壽,字字清晰,筆觸流暢,這四個丹僅綠豆大。
是這個?
這丹做的很是古怪。
掌門何通頷首,不知不覺就聽了一個小女娃子的話,拿筷子夾起這綠豆大的‘壽’字白片丹。
但剛一動,與天同壽四字,就溢出一道光暈,從湯碗中浮起,各占東西南北四角,將他整個人籠罩了進去。
何通一怔。
生機,從這天地四角中,一絲絲伴著股噴火般的辛辣,又透著酸爽湧入他體內。
酸蘿卜。
蘇漁嗅著這氣味,頷首。
“這是陣?”掌門何通震驚看向這四角‘與天同壽’。
生機陣!
他驚愕看向蘇漁,築基……不是煉丹師嗎?
“哎,彆浪費,快跟那丹藥一起吃下去!”張道人有經驗,立刻叫道。
說罷,他自己就先示範了。
將這一團蜿蜒如龍須的荔枝大丹藥,送入口中。
何通愣了下,轉而照做。
這丹,真像是麵……
他壓下疑惑,把這雪色龍須丹夾起,丹一直從銀質筷尖拖曳到海碗,滴下紅油點點,他這才湊上去,一口吸入。
一瞬,紅油順著他喉嚨滑下去。
這滋味鮮辣鮮香,刺激無比,但入口卻異常綿軟溫潤。
他本來牙齒掉光,已然肌理無力,但此刻這丹一入他嘴中,就立刻融化了,根本不用費勁咀嚼。
嘴中一抿,丹麵柔軟綿密,立刻無影無蹤,徒留一股讓他欲罷不能的酸爽在口中。
本來覺得年邁蒼老、舌間苦澀,吞咽困難,而此刻唇齒生津,回過神已然想再用一丹。
好像人都年輕了幾歲。
何通頓時一愣。
不是錯覺。
與天同壽的酸,與這入口的辣混在一起。
生機從喉嚨處,滾滾而來!
仿佛那滑入口中的龍須丹狀,延綿不絕,頎長不斷。
何通呼吸間,就見握著銀筷的手,皺紋一層層褪去!
“老夫增加了三年壽元!”
“老夫也是啊!”
“我增加了五年!”
什麼?!
何通震撼看去。
那最末端的長老,隻見他已是一頭黑發,氣血宛若到了巔峰。
“掌門,各位,把這壽桃丹與這鱉甲丹粉化水一同服下!”
何通:“!”
他忙伸手去拿壽桃丹。
禁製外。
幾個三等峰主、無品階峰主焦慮地在半空走來走去,看向守在外麵的兩個隻剩半年壽元的督察堂長老。
“長老,現在裡麵如何?”
“袁融,現在裡麵如何?”
但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好啊,這壽桃丹,入口綿密細膩,微燙的甜意從裡麵流瀉而出,簡直是不同凡響!”
“配這鹹鮮的鱉甲丹粉化水,溫潤絲滑,醇香悠遠……絲毫不輸給前麵兩道,放到最後,實在畫龍點睛。”
“這等丹,我還能再服三百次,爽!”
觀戰弟子麵麵相覷。
至穹峰眾人、吃過鸚鵡蛋奶星星的百禦峰常青,神色卻毫不吃驚,反而有些追憶地眯起了眼。
似乎在回味從前。
半餉,數道恐怖的氣息,從禁製中傳出。
數道身影浮空,以布袍何通持劍而立為首。
禁製散去。
眾人看了個真切。
掌門何通,老態不在,烏發宛若新生,甚至長到了地上,一身剛硬黝黑有力的肌理,竟是變成了仿若嬰兒出生般的白皙!
他身後其餘長老,也比之前還年輕了百歲一般。
特彆是本就英俊的青玄,此刻竟然唇紅齒白,看著不足十八,好似一個少年郎,連嘴上胡須都沒了半根。
眾人喜極而泣。
“掌門!”
“太好了!掌門沒事了!”
“督察堂長老都沒事了,太好了!我們南潯有救了!”
沒有掌門、長老,他們南潯無望,現在一切還有轉機。
但他們開心之餘,卻沒注意到在場各個峰主的麵色並不好看。
元嬰峰主,稍微感受一番,就能察覺到督察堂那些元嬰長老看起來容貌恢複到了巔峰時刻,
但他們壽元卻隻延長了十年。
十年之後,若沒有新的辦法……
峰主們麵色沉重。
頃刻,掌門何通就朝他們頷首,目如利劍,鏗鏘道,“讓大家受驚了。”
“諸位弟子,你們照常修煉,峰主留下議事。”
但他話語一頓,看向已經在擦鍋洗勺的蘇漁,就輕咳了聲,“這位師侄,你也留下。”
準備走的觀戰弟子不由將目光轉到了蘇漁身上。
“掌門還不知道啊……她也是峰主。”
“對,還是兩座峰的峰主。”
“哎,哪怕掌門說讓第二峰的峰主都留下,第三峰峰主都走,她也得留下啊。”
掌門何通:“???”
他老子的,他閉關六個月,搞得跟一百年似的!
“怎麼回事?”
弟子們全都離開,至穹峰跟百禦峰也在蘇漁給了個放心的眼神中離開。
張道人這才嘴快,把事情說了一遍,“你爬起來的地方,就是昨日喻清子剛爬起來的地方。”
掌門何通:“!”
就很尷尬。
“此次多虧這位弟子了,小蘇師侄。”青玄如今少年郎般,笑著朝蘇漁感激。
蘇漁挑眉。
被一個少年,叫做師侄可還行?
張道人摸著光潔額頭,“現在是不是該稱呼她為,小蘇長老了?”
蘇漁:“……”
眾人:“!”
天盛宗。
火靈峰。
“拜見梅真兒小姐,”木萬源笑道,“以後我等必定為天盛宗肝腦塗地。”
梅真兒一身白裙,宛若出塵靈芝般,紅唇含笑,“本來我該去爹那裡一同見過南潯宗的精英,但我正好修煉到關鍵時,一舉突破到元嬰後期。”
木萬源雙眼大亮,“小姐修煉不過二十年,真是百年不出的奇才!”
梅真兒甜美一笑,“我聽說南潯有個三等峰弟子突破元嬰,在惡劣環境下,修行依舊如此快,實在天賦異稟,這次是否一同來到我天盛宗?”
“本次精英弟子基本都到了。三等?陳書辛?”
木萬源擰眉。
從未聽過這弟子有何特殊。
他都不知曉此人,還是因為易葛被張道人所殺,他才注意到。
“我南潯三等沒什麼可造之材,倒是一等精英,小姐可以多加關注。”
梅真兒笑著頷首,遞出一張符籙,“好,這是我畫的四品福運靈符,可助長老修煉一百八十日。這次能說服南潯精英來我天盛宗,是木長老的功勞。”
木萬源大喜。
想來天盛宗,就是為了這等福緣!
誰能懂幾百年苦苦修煉都無法突破的痛苦,隻能等死。
“多謝小姐,那我告退了。”
木萬源拿著符籙立刻放入腰間芥子袋。
但剛出門,他手上頃刻老皮浮現,須發掉落三根。
“怎麼會……”
“我的壽元又少了百年之多!”
木萬源僵住。
但很快見到與他一起來的、紅潤滿麵、突破在即的冥思堂長老,他閉眼。
怕是剛才對何通等人使用時光流逝,有所反噬。
木萬源重新微笑,“各位,好好為天盛宗做事,也能跟我一樣得到氣運符籙。”
冥思堂長老頓時目露精光跟羨嫉。
梅真兒等人都離開,才快步走到書房。
低眉,摸向手中的珠串。
當即一道灰霧閃現。
“劉老,看來這陳書辛就是讓我運勢降低的人了。剛才我運勢重回巔峰,一舉突破到元嬰後期,他師父卻在離開南潯時枉死。”
“這就是您說的我與對方氣運互為對照,此落彼增吧?”
灰霧中老人點頭。
“讓他在你身邊,如今天盛宗正在強盛之際,能反壓他的氣運。”
灰霧老人低聲道,“小真兒,你氣運再無衰敗危機。”
梅真兒清澈臉龐,頓時露出一個極為克製的輕鬆笑意。
但頃刻她眼皮一跳,忙退後一步。
頭上橫梁竟是斷裂,哐地砸在她剛站立的地方。
她大驚失色。
這就是氣運再無衰敗危機?
灰霧都有了半息的凝固。
緩緩才歎息,“盛極必衰。小真兒,你剛修為大進,在小事上些許不順,反而是好事。”
梅真兒鬆了口氣。
但她沒注意到,此刻她芥子袋中四五個玉盒裡盛放的千年靈材,漸漸枯萎、乾涸,一瞬失去了靈氣,成為殘葉。
梅真兒低頭,眉目舒展地拿起書桌上她剛繪製的十餘個福運符籙,放進一個木盒中。
“馬上就是北境的修真盛會,正好,把我這批符籙給有緣人。
這次我氣運無礙,天盛宗必定第一。”
“第一獎勵是小半條上古靈脈。得到上古寶物,對氣運也有所加成。”
灰霧隱隱波動,撫掌道,“再加比試獲勝,吸納更多矚目與威望,也有助運勢,魚化龍升!”
梅真兒微笑。
北境冰川。
端坐於冰湖中的蕭牧歌睜眼,沉重地凝望向南方。
“南潯……”
沒想到他離開不過幾月,就出了如此大事。
蕭牧歌背後寬劍,一息飛出。
瞬間刺穿冰川,飛行千裡,進入一座外人都見不到的上古秘府之中。
一個蠶繭般吊在樹上的妖獸,睜開一隻獨眼,卻頃刻被擊中。
掉落地上。
露出了一個沉睡老者的半邊臉,他白眉動了動。
“咳——”
蕭牧歌吐出一大口血,臉色瞬間如紙白。
他無法離開此處,否則會立刻飛升。
師父,師弟妹隻能交給你庇佑了。
旁邊的冰魄龜卻是氣得跳了起來,“道君這是何苦!氣運向來有天定,穆道人被禁錮百年,乃是命數,你提前救他,雷劫就會多十道!現在你又沒了本命法寶,傷了神識,如何抵抗?”
蕭牧歌閉眸,“我神識有損,已經無法窺探眾人情況。你沿著至穹的峰頭小印前去,帶任意一個物件回來,我可與人千裡傳音。”
冰魄龜哎了聲,“道君,哎天意……罷了,我這就去。”
至穹峰上,近幾日尤其熱鬨,其他峰頭或多或少有些低落。
但是杭婉兒等人氣憤歸氣憤,卻勢氣衝天。
他們看向蘇漁如今一身嫩黃衣裙腰間宛若銀絲劍般的芥子袋,都不由屏息。
杭婉兒想摸又不敢,俏臉漲紅一片,“這就是長老才有的芥子袋?聽說每一隻都由掌門親自落下一道禁製,除了本人,化神都打不開。”
至穹峰的千裡傳音香鼎又拿了出來。
“師父,大師兄,二師姐收下了百禦峰,如今是兩峰峰主了。”
衛釗一句話說出。
很快又說一句,鏗鏘麵容是一片通紅,簡直光宗耀祖般。
“師父,大師兄,二師姐是我南潯長老了!”
杭婉兒等人都身形發顫。
這可是師父都沒有的高度啊。
南潯大廈將顛,結果被二師姐硬生生扶起來了!
蘇漁清了清嗓子,“行了,準備搬家。”
眾人頓時神采飛揚。
搬家了。
至穹峰要從三等末尾的位置,挪到二等峰。
如今一等峰、二等前列都已離開,督察堂讓剩下的主峰,按照本次大比的結果,共享這一塊靠近靈脈的區域。
但原來百禦峰禦獸,百裡之內都沒有峰頭,尤其寬敞。
蘇漁覺得那裡未來擴容、開分店都更便捷,就依舊選了那裡。
蘇漁背著雙手,開口道。
“未來你們覺得靈氣不足,想再進一步,就要靠自己去實現!”
至穹峰一眾師弟妹們立刻高喊,激動又自豪,“是,二師姐!”
刹那,唇紅齒白、宛若少年郎的長老青玄,一步跨到至穹峰上。
“小蘇師侄,”青玄微笑,“是否準備好了?”
蘇漁頷首。
衛釗等人鄭重又期待地揚起臉。
“好。”青玄笑著揚手,“至穹峰,本座今日親自送你們去——”
他擺手間,衣袖上的綠竹仿佛寸寸生長,迅速拔高。
刹那伸向至穹峰,將它整座拔地而起。
青玄一步踏出,挪行千裡之外,進入靈氣充沛的南潯核心位置,高竹才緩緩將至穹峰整座放下,讓它矗立於如今離督察堂最近的方位。
“你們就與百禦峰一左一右,也方便小蘇師侄一同管理。”
蘇漁點頭微笑,“多謝青玄長老。”
青玄扶額輕笑,衣袖上青竹消失,化為暗紋,“小蘇長老客氣了。”
蘇漁輕咳一聲。
“小蘇師侄,十日後我們南境十大門派將在北疆舉辦修真集會,從前我南潯都會派精英弟子前往,向來排位前三。”
青玄麵色凝重了一番。
“如今我南潯人才凋零,更該穩定大局,今年若是放棄,恐怕門內弟子心中更為惶恐。我們本次重在參與,共計十個門派,爭取保七爭五,你是否願意參與?”
青玄如今跟蘇漁說話,也不敢逼迫。
蘇漁聽了卻不由一愣。
修真集會比試,她這是走到了情節。
每年南境十大門派,都會去北境售賣自己門派煉製的法寶、符籙,或是幫人秘境曆練,以此遠播南境盛名,提高威望。
每年收獲靈石第一的南境門派,都有豐厚獎勵。
這獎勵,出自南境十大門派聯手尋到的上古秘府。
但自從天盛宗梅有德的獨女梅真兒出生後,天盛宗每次都能得第一。
“長老,今年獎勵是什麼?”杭婉兒忍不住好奇。
青玄眼中溢出一道精光,“本次頭名獎勵,是出自上古的半條先天靈脈,抵得過我南潯如今三分之一的三十六峰靈氣!”
杭婉兒張嘴,“那贏回來,我們豈不是又能多出十幾座主峰?”
南潯之所以有峰頭排序,是因為南潯如今的主靈脈呈現弓弦走向,埋在一等主峰下,往外的其他峰頭,靈氣就逐漸稀薄。
說到底,還是門派資源不夠。
為了公平也為了激起弟子的上進,南潯才每年舉辦峰頭大比,讓優勝峰頭更靠近主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