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龜朝她頷首,腦袋一頂就將小碗托到了翡翠般滴綠的龜殼上。
四條龜爪一瞬消失在冰麵。
但半餉,像是想起什麼又回來。
在她麵前,扔下一個被雪水暈染開的紙條。
墨字不是很清晰,但卻勉強可以。
——【冰魄湖鮮,甘甜細膩,品味之後,其樂無窮。每年十月更為肥美豐腴,明年歸來,屆時一同品嘗。若有困擾,可千裡傳音告知於我。】
蘇漁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這……
她望向碧玉龜離開的方向。
沒想到,這修仙世界還有真正懂蘇師傅的龜。
知音,難覓啊。
*
北境秘境的雪山之巔,盤膝坐著的各派長老們,看向顯示成績的石碑。
【今日店鋪:
1.天盛宗25萬
2.萬佛門19萬
……
8.南潯8萬
……】
“南潯的集市收入今日怎麼墊底啊?”
長老們訝異看向青玄。
青玄波瀾不驚。
少見多怪。
自然是因為煉器煉丹師,今日不在。
天盛宗棋盤長老,摸著胡須笑了,“之前貴派還說也許日日有大單。”
木萬源與榮千秋都忍不住多看了青玄一眼。
青玄但笑不語。
很快金霸門長老就咦了聲,“快看秘境互助石碑。南潯衝的好快,第三,不,第二了……欸,逼近天盛宗的數額了!”
而說話間,第二塊石碑再次跳動。
【今日秘境:
1南潯派198萬
2天盛宗135萬
……】
超過了!
一眾長老愕然。
“怎麼今日南潯秘境都是二十萬靈石一次,往上跳動?”
青玄身邊的張道人,眉開眼笑,“今日我們南潯的大單在秘境,哎,竟然被你們發現了。”
“……”
怎麼做到的?
長老們強大神識,不由向秘境中探查。
“好像並未發現南潯有什麼特殊。”
天盛宗棋盤長老眯眼,掃過已經收攤的蘇漁等人,又望向南潯錢清秋幾個隊伍。
但他看了一會,目光就移到了一個也使用棋盤法寶的南潯女弟子身上。
正要細查,卻被張長老冷哼一聲。
劍芒刺來。
棋盤長老頓時惱怒,“張道人!”
“哎,”張長老打了個祛塵訣,“我也是沒法子,李長老想必知道,某些門派不培養自己弟子,偏偏喜歡彆人家的。”
張長老攤手,“我這也是為他們考慮啊,再找一些廢物去,那豈不是要滅宗了。”
“好你個張老頭!”天盛宗棋盤長老惱羞站起。
木萬源也是眉眼抽了下。
青玄忙打圓場,“好了,張長老,你瞎說什麼大實話。還不如直接報他們名字算了。”
“……”
*
正要出秘境,與蘇漁第二小隊彙合的錢清秋,腳步一頓,疑惑看向身後發抖的朱鶯。
“怎麼了,師妹?”
朱鶯臉色發白,將手中方寸大棋盤收入袖子,“沒事。師兄,我想……提前回南潯。”
錢清秋一愣。
蘇漁今日的打烊時間已經到了,雙手攏在寬大衣袖中,慢悠悠地走在不斷踩雪的熊風身後。
很快朱鶯與錢清秋就跟她問候一聲,走到了她前麵開路的鬱東身邊。
“為何,是功法不適應冰雪之地才要回去?你不舒服,還是修煉出岔子了?”
鬱東憂慮望向朱鶯。
朱鶯咬牙,搖了搖頭,“我身體沒問題。”
蘇漁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中,朱鶯家族被一個強大的修士盯上,就連她邁入化神初期的爹娘都無法抵抗這仇家。
她不得不跟鬱東斷了道侶關係,最終卻沒逃成功,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竟然已經進入這個情節了嗎?
蘇漁歎息,之前三等峰排位賽時朱鶯就回家了一次,現在又突然異樣,估計是仇家找來。
鬱東握緊手中羅盤,“鶯鶯,你有什麼難題都可以告訴我。”
除非必要,他不對身邊人運用算無遺漏的功法。
更何況朱鶯是他的道侶。
他信任她,她對他也是同樣信任。
他們之間,若她不想說,他願意等。
但朱鶯抬起還有些蒼白、沒緩過神的臉,看向他一身修為,就還是搖頭。
鬱東歎氣,“那我今夜送你回南潯。”
他說罷,就懇求地望向蘇漁。
杭婉兒卻是忍不住插話,“朱鶯師姐,女修幫女修,我性子直就直說了!如果是什麼修煉的難題,我五師兄估計幫不上忙。你們功法不一樣,問他無用。可你能問問我二師姐啊。”
這話,讓蘇漁都厚臉皮地點了下頭。
畢竟蘇師傅連陣法修士的收納問題都解決了呢。
鬱東也是崇敬看了眼蘇漁,鼓勵道侶。
“鶯鶯,其實我已經向二師姐求購了一顆補金丹。隻是我聽錢師兄說,你如今快到金丹後期的突破邊緣了,不如等到突破後再服用。”
朱鶯感動,“東郎,你待我真好。”
“但是……”
但她的仇家太強了。
朱鶯強忍住,才沒朝秘境上空、剛才神識探查他們的長老方位看去。
光是想到,她體內金丹都有些發顫。
蘇漁卻是打斷他們,“走罷,去鋪子的二層樓點單,咳,細說一下你的困境。”
鬱東也鼓勵,“用我的至穹峰貢獻值,能打五折。鶯鶯,我用私房錢給你買丹好不好?”
朱鶯忍不住心中一動。
“鬱東,你還有私房錢?”
鬱東:“……”
*
南潯店鋪二層樓,錢清秋坐在珠簾外盤膝,元嬰神識探查周圍。
若夢以及盧日升兩兄弟,撐起了三層連環幻陣,還將洪蘊長老的隱蔽符籙融入了陣中。
就連熊風跟飛羽,都像模像樣地在外巡邏。
珠簾內,蘇漁隔著茶桌,與鬱東、朱鶯麵對麵而坐。
朱鶯喝了口溫熱的靈茶,心中一陣滾燙安心,這才臉色好看了些。
“我不是有意瞞你們,但——有個不能敵的元嬰巔峰,可能盯上了我。”
鬱東跟珠簾外的錢清秋都一震。
隻有蘇漁早就預感,麵色不變。
錢清秋不由插話,“剛在秘境中,有幾股強大神識在探查我們,就是在找你?”
“不確定。但他之前確實一直在找我們朱家。”
朱鶯苦笑著拿出了芥子袋裡的方寸大棋盤。
看起來隻是三品法寶,實在算不上優等。
“它在我老祖手中,能發揮六品法器的威能。”
鬱東接過她這棋盤,聞言就是動作一頓,“這莫非就是弈思棋盤?百年都不曾麵世,傳說若是元嬰驅動,可直接驅使兩位元嬰宛若棋子般對壘?”
在二層樓的,都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朱鶯沒有猶豫,輕點粉腮。
“我朱家每代直係子女中,隻有一個修煉弈棋心訣,其餘人都修煉其他,就是為了混淆視聽,不讓人發現我們朱家的傳家法寶就是這個棋盤。”
她苦笑,“棋盤上目前有三道封印,直到我進入元嬰,才能解開第一道。
如今它跟其他棋盤相差不大,使用棋盤的修士,光南潯就至少百個,對方理應懷疑不到我。”
“可三個月前,對方卻好似追蹤到了幾個習棋的修仙家族,屢次試探。”
鬱東一聽就鬆了口氣,“那說明對方還沒找到你。”
但話音剛落,就見朱鶯體內一顆由百粒棋子堆疊而成的異樣金丹,徐徐離開肉身。
鬱東跟錢清秋都看得一愣。
“我剛入金丹時,丹田還沒異樣,可近來,越臨近元嬰,我金丹就越與這上古棋盤呼應,開始變得特殊了。”
朱鶯苦笑。
“他遲早會找到朱家,找到我。我怕告訴你們,反而將你們也拉入這場危機。”
蘇漁放下茶盞,終於恍然大悟。
難怪朱家在中被追殺,逃也逃不掉。
法寶封印,還能遮掩。
可金丹的特殊,根本逃不過元嬰以上的有心探查。
朱鶯憂慮地垂眸,“知道對方在找人後,我也想過換個心法,換個法寶。可南潯動蕩,萬一有熟人發現我突然更換,反而更引得那人懷疑。”
鬱東脫口而出。
“是天盛宗的人?是那日駕馭棋盤的長老?”
朱鶯沉默。
半餉才點頭,“所以,我想回南境。如果不行,我會退出南潯。”
棋盤長老隻是元嬰巔峰,可他背後是有化神、大乘存在的天盛宗。
化神巔峰的木萬源如今更是與他同進同出。
六品棋盤,可讓兩個與自己同等修為的修士如棋子般對戰,哪怕大乘都心動。
朱家不能敵,南潯都不一定能敵。
她不走,隻會害人害己,成為大家的拖累。
“所以,我的問題,蘇師妹你也幫不了我。”朱鶯歎息,“我已經有了一顆特殊的金丹,你的補金丹對我無用了。”
蘇漁也不由點頭,“是。”
她已經完全聽懂了。
“確實,你的金丹太特殊了。”
朱鶯無奈,“是啊,特殊到帶來了滅族之憂。”
但抬頭,正想告辭,卻見到了蘇漁明媚又堅定的雙眸。
“那便把它包起來,如何?”
“?!”
*
金丹可以被包起來嗎?
如果金丹能在蘇師傅手中做成麻球,那為什麼不能把棋子狀堆疊的金丹給包起來呢?
蘇師傅覺得沒理由不行。
蘇師傅想明白之後,就隻剩下一個問題。
“你對什麼包子,咳,我的意思是你比較喜歡怎麼樣的包裹方式?”蘇漁鼓勵地望向朱鶯。
“彆怕,鶯鶯,師姐問你,你就大膽點說!”
朱鶯忍不住心口砰砰,她終於知道為何杭師妹他們都這麼崇拜蘇漁了。
“嗯我想……可以美一點嗎?”
反正都是包起來,與修為無關。
那能美些,自然更好。
朱鶯臉紅。
蘇漁輕笑出聲,“好。”
蘇師傅的審美又有了用武之地。
“我試試。”
要把滾圓金丹放進去——
包子皮薄,褶子多,可優雅可憨厚,但外觀變化少。
卷餅條狀,用在滾圓金丹外,內裡失衡,也是不太合適。
蘇漁食指撐著下顎,輕點了下。
很快背著雙手走入了珠簾後。
良久之後。
她垂眼,望向碧玉小碗中,一隻銀絲纏繞著袋口、通體赤金的可愛小福袋,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