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寧安此人,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她根本沒有野心,隻想在江湖上,過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但是……
冰冷而俊逸的男人懷中,毫無聲息的躺著的那個女人,緊閉的雙眸、毫無血色的薄唇,無一不讓他心脾俱寒。
長公主,竟然是她假扮的。
隻要一回想起他先前對她做的那些事,他就忍不住的心生寒意……為了中途阻止長公主順利奪位,他算計了她一把,她中了改良之後的軟筋散,每每挪動一步,便是劇痛。
這種藥,事實上根本無解,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鄒無極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起,攥得關節泛白,身子像是被定住一般,再無勇氣邁出一步。
早知是她……他當初環上她的腰的雙手,就應該實實在在,把她摟住,放倒在床榻上……他期盼多時,等待的良機,竟然就這樣錯過,還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
若是她沒中他的軟筋散,和齊天佑的交手之中,一定有力氣用出她慣有的招式……難怪她今日一直使用內力,一舉一動,幅度十分微小。本以為這是長公主的架勢,本以為長公主她本該如此,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寧安,其實隻是強撐著身體作戰,為了不泄露自己的痛苦,這才一動不動!
冰冷的空氣,安靜得悲涼。冷風刮了進來,卻隻能拂動宛若雕塑的兩位俊逸男子的衣袂。
一時間,兩個你死我活的男人,都沒再交手。沒有齊天佑的命令,青衣衛也不敢貿然上前——主子的心情,顯然很不好,不然也不會放著乾淨的衣服去碰那個滿身是血的女人,這時候誰觸黴頭,是找死。
齊天佑向來冷漠得不似凡人,世子爺的生活,也養成了他潔癖的性子,若放在平常,不管是多麼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管是清冷還是妖豔,統統不入他眼,絕不會有這樣的情況。
大臣們也紛紛噤聲,將視線投向兩人,不明白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久久,直到懷中的人一點點變得冰冷,齊天佑輕輕對她低頭,第一次沒有掩飾他憐愛疼惜的視線,頭一次用溫和得近乎柔的語氣,輕輕道:“你想要皇位?”
安靜,沒有人回答。
他溫柔的撫弄了一下她的後頸,有史以來第一次抱著一個女人,一步步踏上金階,將她輕輕放在王座上。
已經沒有氣息的女人,坐姿似乎並不安穩,一失去力氣,便輕輕歪頭,破布娃娃般,一寸寸地向下滑去。
齊天佑再也掩抑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拔出她胸前的劍,泄憤般的,狠狠向後甩去。
這迅捷生猛的淩厲一擊,“轟”地一聲,將皇座前的桌案一劈兩半,整個大殿都回蕩著這恐怖的聲響。
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的恐慌,慢慢的退到了最外麵。
隻見原來放置桌案的地上,被劍氣甩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切痕十分整齊,顯然隻有十足精純的武功內力,才能做到。
這樣的實力……可以稱之為恐怖!
齊天佑卻並不管所有人的想法,對自己無意間造成的恐怖威懾毫不在意,漆黑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眨的盯著唐欣的臉。
隻因,外麵的一切,比不上心中的痛。那股悶在心頭的氣,久久不散,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他是很想把這個宮殿毀了,直接叫人燒毀這座滿是罪孽的皇宮,讓這裡的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但是——
是他親手殺的她。
很多人都在怕他,私底下裡也有傳言,說他的佩劍,鋒利無比,所向披靡……他平日裡不喜歡隨意出手,但一動,便定然致命。
他記得,他發覺她和鄒無極一起夾擊自己,冷笑著說她不自量力,將劍甩出去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猶豫。
如今……
濃重的懊悔與悲哀如同毒汁一般,浸染著整個身體,心臟的絞痛,提醒著他,如今冰冷的現實。
就像是上天開了一個玩笑——他端著他的自傲,端著世子的架子,讓她畏懼,讓她疏遠,她明知道是他,卻沒有亮明身份,已經說明了,她不敢賭。
她不敢賭他的選擇,江山或是美人,她篤定了他會選擇前者。
可惜,一切不能夠重來,已經死去的人,沒有了再生的可能。他唯一能夠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具冰冷殘破的軀體,胸口處的血窟窿,似乎是對他的譏諷。
以前多囂張狂妄,多自傲、不可一世,在她麵前,紛紛破碎。她一死,他才恍然發覺,名利,財富、地位與榮耀,統統都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和她相比,慘白得透明。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他輕輕牽起了她的手,虔誠而又專注地印下一吻,俊美的容顏像是鍍了一層冰霜,轉身的瞬間,周身泛起強烈殺戾,“——就讓這座皇宮,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