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青州城, 都籠罩在融融夜色之中, 除了最中心的街道夜市燈火通明,其餘的小巷皆是一片黑暗,就連月光的餘暉,都隻停步在巷子口,落在佐的後背,拉出一道帶著殺意的影子。
他帶著殺手, 逐漸逼近。而黑暗小巷中的一切,相隔三條街的夜市區, 雖人來人往,卻沒人能聽見。
冷清的風穿過街道, 夜市上的小攤販們吆喝著, 有的在木架子上掛了燈籠, 吸引著路人駐足。而街道兩邊的店鋪幾乎清一色的關了門, 隻有一家花樓還在招呼著客人。
青州城有名的手藝人,正滿頭大汗的抬著掛滿手工藝品的木架子,往街口中央擺。忽然有個身穿錦衣的男人挎著刀走來:“往邊上擺些, 擋了太子殿下的路!”
常在街邊擺攤的小販都認識他,青州城的監市大人,負責這一片街區的管製。平常他還算和善,可今天……
“太子殿下?”現在的太子, 不就是江湖人人聞風喪膽的那個齊天佑嗎?!
“沒錯, 動作抓緊點兒。不過也不必太緊張, 殿下隻是路過此地, 並非要拿我青州城開刀。”
監市大人的一席話讓他們安定下來,紛紛挪開了位置,而這條街唯一徹夜不打烊的店麵,那座花樓門口站著的姑娘,麵色微微一變,忽然鑽進了樓中。
一進花樓,耳邊隻聞得鶯聲燕語,上了二層,透著隔間都能聽聞推杯換盞之聲,但,順著樓梯去了第三層,卻是一片出乎意料的死寂。
繞過屏風,一層淡色薄紗朦朧了一個人的身影,就算沒有仔細打量,也依稀可以看見男人完美的身形與溫潤氣質。她停了腳步,第一次和主上隔得如此近,有些不敢抬頭。
“嗯?”早就聽到了腳步聲,對於突然的打擾,他是有些不悅的,但還是耐著性子問,明晰的聲線富含磁性,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什麼事?”
最好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他現在心情不好,恐怕會做出不符以往作風的事。
“我、我剛才在街角聽見監市大人和那個賣麵具的談話,他說齊天佑要經過這一段路……我怕他的目標是主上您!”
姑娘被他那道視線盯得心跳加速,焦急的說完,就聽耳邊一聲清脆碰撞,紗簾之後的男人,重重擱下了酒杯。
“那就讓他來。”他的嗓音低沉了些,不再給人春風綿綿的暖意,帶著一絲絲冰冷,“我……奉陪到底。”
在齊天佑帶走唐欣的時候,他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當時,他站在冰冷的風裡,看著緩緩馳行的馬車,竟然想到,若他能給她幸福,那他可以選擇收手,他可以不破壞她想要的東西,站得遠一些,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繼續經營家族的產業便是。
但是……若齊天佑主動挑釁,作為一個男人,就算溫柔麵具已經滲透到他的骨血裡,他也是有脾氣的。
鄒無極細長的眸子緩緩闔起,帶著些許疲憊,指頭碰了碰桌案前的溫酒,似乎從空氣中就聞到了一絲暮雲燒的香甜味兒。
這是她最喜歡的酒?味道確實不錯,隻是其中的毒,沒有醫者能化驗出來……貪嘴的小家夥隻喝了一口,就沉睡了好幾天……
那他這次要是失敗,他不要死在那個搶他摯愛的男人手裡……喝下這一整壺暮雲燒,或許臨死之時,還能在幻夢裡遇她。
一刻鐘後,花樓下的街道上,果真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和想象中的華麗轎子不同,蹲在街頭的小攤販,隻看見黑壓壓的一片裝備精良的人馬,在他們的前方,是一道毫無溫度的冷白色。
傳說中尊貴的太子殿下,竟然不用馬車,而是步行?
他們互相看了看,雖然疑惑,但也沒敢出聲。第一次親眼看見傳言中的帝王人物,說不畏懼是假的,那樣強烈的冰冷氣勢,不是他們常見的普通老百姓可比擬的。
齊天佑腳步一如既往的無聲無息,俊美的雪顏上,一雙漆黑鳳眸冷漠得毫無波瀾,目視前方,帶著與生俱來的孤傲氣勢。
幾天時間,他調用了青州城的暗樁,聯係到了京城,將青衣營的人馬暗中調來。上次在人群中,不得施展,讓佐喬莊改扮溜走,他便立馬停了手,讓人在城門口盯著。
而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約莫是知道他會采取行動,故意窩在城中不出,這麼多人,挨家挨戶排查,有些難度。幾天下來,毫無線索。
佐隻要不行動,就能一直窩藏下去。他也不急,城門口已經埋伏了人馬,隻需甕中捉鱉。花費幾天的工夫為她解決心頭之患,值得。
“太子殿下……”歸一發現自己越發猜不透太子心思,懷裡抱著一堆奏折,忐忑不安地試著問道,“這些奏折堆積好多天了,皇上說給您處理……”
殿下出皇宮的這些天,除了飛鴿傳書口頭處理了幾件重要的事,剩下的都拋回給了皇上,但光靠皇上一人把持這剛剛穩定下來的局麵,連他都暗暗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