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歸位”二字, 齊天佑的麵色微微一沉,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同時, 冷冷開口:“你是從哪兒聽說的這個詞?”
電光火石之間,唐欣就察覺到了他心緒的不對勁, 好在她早有準備, 反應也快, 故作輕鬆的勾唇笑了笑:“沒事兒, 就是從赫連佐那兒聽來的, 覺得有點奇怪。”
他幽暗的眸光靜靜盯了她的眼睛幾秒, 在這幾秒鐘裡, 她感覺前胸後背都被他的目光洞穿, 渾身上下都被仔仔細細檢查了個遍,後背微微沁出了點汗, 身形有點僵硬,但麵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疑惑, 一雙靈動的眸子裡寫滿無辜, 目光澄澈,正直無害。
係統碎碎念:宿主尬戲的時候多半帶點誇張,隻有裝成老實本分的模樣時, 那真叫一個本分……總而言之就是裝傻充愣的一把好手。
唐欣:呸!
就在心裡忐忑不定, 猜測他是否會追根究底時, 男人卻輕輕撇了一下嘴角:“是有這個詞, 專屬於我和佐的……我們都屬於‘不在位’。”先前他不記得赫連佐這號人, 直到她提起, 說赫連佐透露了有關他身份的字句,他才了然。
“那歸位……”唐欣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嗬。”他嘴角勾了一下,“你知道他極力想除掉你的原因麼?因為隻有你能讓我歸位,重新回到那片土地去。不過,他多慮了,我不想再做回當年的我。”
唐欣身體狠狠一震。
他說當年的他……根據佐的描述,不難想象,當年的那個他,之所以成為全民公敵,是因為做過令所有人恐懼的事,從以前他的性子裡可以窺見一斑。
她輕輕蓋下了眼睫,掩去眸中的閃躲,按下胸口的心臟處,嘴唇輕輕抿了一下,勉強翹了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原來是這樣……難怪赫連佐會這樣說。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便匆匆忙忙甩脫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係統不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宿主你怎麼了?這不是個絕頂的好機會麼,看你們的關係,似乎就算問出來也沒什麼大事吧?
唐欣:……不行。
係統:???
唐欣:你也知道他原來是個什麼性子,妥妥的大反派設定,如果要他恢複那個時候的狀態,那一整個空間估計都要完。再說,現在管理局都已經毀了,也就沒有穿越時空的辦法。這個任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看著她急匆匆走出的背影,有一瞬間,齊天佑似乎察覺到她心情的異樣,眸子眯了一下。
當晚,臥房之中。
燈籠的光線帶著一絲朦朧,唐欣正俯身在桌案上寫著什麼,忽然被人從後背環住了腰。她心頭一驚,停筆一看,隻見齊天佑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後,一雙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著自己。
這種目光……像是透過她,看穿了人心。
唐欣當下警惕了一分,知道他或許察覺到了自己有心事,擱下了毛筆,臉上緩緩揚起了一抹愉悅的淡笑:“回來得這麼早。”
“看來你還希望我在禦書房過夜?”他冷冷斜了她一眼,知道她不可能望眼欲穿的盼他歸,沒好氣,“你有心事。”
“……”被他說中了。
唐欣不自然地撇開目光。她是有心事沒錯,現在肚子裡懷了一個,如果因為沒完成任務而引來天罰,可能就是一屍兩命。現在時空管理局的炸毀已經阻斷了她的退路,任務是注定失敗的……如果她最終結局是死,她不想死在他的麵前。不管是為了他的心情還是為了其他人的安全,她最好是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最好連屍體都不要有。
想想她這一生,過得也還算可以,至少想要的都有了,就算幸福並不長久,這段經曆說出去,怕也能成為一個傳奇了。
“我哪兒能有什麼心事?就是想著你又提早回來,那些沒看完的折子怎麼辦。”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倒在了床麵上,故意岔開話題,引導他的注意力,拍了拍身側,“累了一天了吧?過來,我給你揉揉。”
他卻早就對她的套路了如指掌,不受她的蠱惑,正襟危坐,冷淡地坐在與她相距幾米的貴妃椅上,端起了一杯茶:“少來。”他必須離她足夠遠,才能忍住不對她做些什麼。可她倒好,知道他壓抑著,反倒更沒有平日裡的小心,那些不經意間的親昵舉止,令他心亂。
不可避免的離她遠了些,免受她的乾擾,但又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所以隻好在榻上休息,等到有了睡意,再移到床上,從背後擁著她入眠。
這一夜,唐欣不像以往那樣乖巧安靜地睡在床上,隨意披了件衣服,繞到他身後,為他按摩雙肩的各個穴位,他原本還目不斜視,正襟危坐,不為所動,但耳邊幽香的氣息,終是亂了他的呼吸。
唐欣刻意往他衣襟之中伸出的手,驀地被他半路截住。齊天佑緩慢闔起的雙眸突然一掀,扣住她的手腕,緊抓著不放,幽暗的寒眸帶著一抹深沉,讓人隻看一眼就忍不住深陷進去,聲音微微有些低啞:“故意的?”
唐欣竟然順從的點點頭。
他突然勾著她的腦袋往下按,直到如願以償的在她唇瓣狠狠咬了一口,又忽地鬆開,將她輕柔地抱回了床上,蓋好被子,不顧她低笑著的挽留,黑沉著一張臉,邁出了房門。
喉中有些乾渴,腦中回放著的,也全是她方才似有若無在他身側呼出的氣息,是她指尖在他肩上輕輕輾轉的舒柔,偏偏腹中的孩子……令他又愛又恨。
……
直到房門被重新關好,唐欣麵上的笑容才慢慢收了起來,恢複平靜。
腦中一直是冷靜的。
她知道他或許有所察覺,所以隻能主動出擊,暫時轉移他的注意力,而掐著今晚的時間,正好夠她實行自己的計劃。
在他去禦書房的期間,她借著練字的由頭,悄悄寫了一封書信,讓王鐵柱用他們的小型無人機把信丟到驚雷山莊去——在她以寧安身份闖蕩江湖時,驚雷山莊莊主雷崢,曾欠過她一個人情,如今她提出借住的要求,他多半會答應。
之所以選擇那裡,是因為世人都知道寧安身邊陪伴的各色美人,以及幾個江湖有名的武林人士,卻不知她和雷崢的私交,就算齊天佑後來刻意調查,一時半會也懷疑不到平日隱世的驚雷山莊。
說引誘也好,今晚她就是故意的,他是個生性冷淡克製的人,每晚都要擁著她睡覺,白天也派了人手看著,特彆是最近見她睡覺愈發沒有規律,就更是注意生活中的方方麵麵,愈發看管得緊,小心翼翼,不許她出宮,甚至不許她離開暗衛保護的範圍,唯恐出事。
在這樣嚴密的監控下,要想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她思來想去,知道他不可能對自己怎樣,乾脆站得離他近了些,果真他如願走了出去。
夜裡視線不好,又難得隻有她一人在屋中,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唐欣想了想,走到窗口望了一下,已經見不到那抹白影,心下舒了口氣,喚道:“杏兒?”
叫完這聲,她立馬坐在了榻上,雙腳輕輕交疊起來,一隻藕臂伸出,撐著腦袋。身上的輕紗一層層的落下,垂落在貴妃榻邊,整個人像是帶著一絲慵懶的睡意,眯著雙眸。
杏兒進門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照樣壓上了房門:“哎呀,這樣睡容易著涼的,不行,讓奴婢搬床厚些的被子,您還是睡到床上去吧……主子,您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病了?”
她走上前想湊近些查看,沒料到半閉著眼睛睡在榻上的唐欣忽然睜開了雙眸。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點了穴。
“你的身材恰好與我相仿,穿上你的衣服……剛剛好,能扮成你的模樣。”唐欣把雙眸圓睜的杏兒抱到了榻上,褪去她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又蓋了被子,“對不起,先好好睡一覺吧。”
而後,在鏡子麵前整理好行裝,確定無一絲遺漏後,她又用自己的聲音,有意的稍微擴大了幾分,揚聲道:“把桌上的茶水都收拾掉。我要睡了,需要安靜。”
當她帶上係統麵具,用杏兒的身份端著茶水打開房門時,看著外麵密密麻麻的守衛盯著四麵八方,唐欣背後突然沁出了些冷汗。
以前的幾個晚上,她都沒敢走出來過,根本沒想到,一到深夜他竟然還會加派人手。
隨著木門的打開,有多少雙目光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已經懶得去數了。緊緊握著手裡的盤子,站在燈籠的火光下,麵色淡然自若,輕輕將房門關得嚴絲合縫,淡淡用杏兒的嗓音說道:“太子妃已經睡下,命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在殿外的侍衛,幾乎都聽到太子妃方才吩咐的話,沒起任何疑心。她不急不緩地端著盤子走下了台階,往禦膳房走去。
因為她的緣故,白小雨被特意提拔,已經不用在禦膳房值夜了。因為提前打好了招呼,特意撤走了一班守衛,她很容易順著禦膳房的方向,一路暢通無阻的連夜出宮。
係統:瑟瑟發抖……宿主真的要這麼做嗎?我怎麼總覺得你半途跑路都會被抓?且不說……就算你沒被抓,真的要去驚雷山莊等死嗎……我好害怕嚶……
唐欣麵無表情:去是一定要去的,但等死倒不一定。隻是要做好最壞結果的打算而已。
係統:這麼說,還有一線希望?
唐欣:我是在想,任務失敗的責罰雖然被你們說得很嚇人……但不一定至死吧?快調用你的資料庫看看,這種程度的任務失敗,會有什麼樣的懲罰?
既然是接受規則的審判,那所遭受的一切一定是自然現象,這才符合實際,她想,除非是隕星撞地球,不然……不管是什麼天災,總會有些應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