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宮人對陳嚴比從前更加的客氣, 以往是敬畏, 現在舉手投足都流露著淡淡的討好。
方杉仿若與有榮焉地走在他身側,輕聲道:“都是托了我的福。”
陳嚴唇瓣一動, 方杉先他一步擺了擺手:“不必客氣。”
綠柳紅牆,除了沉悶的氣氛,宮裡麵的植物長勢旺盛, 高大的樹木似乎有兆頭穿過城牆。
方杉欣賞著風景,似不經意道:“麗貴妃的妹妹在哪裡?”
跟在他們後麵的宮女心中一個激靈,直至方杉一記淩厲的眼神掃過來才慌忙道:“好像在玉軒宮那邊的亭子納涼。”
方杉笑了笑:“剛落水的人, 也太不注意了, 萬一著涼了該如何是好?”
他每說一個字,宮女的心便沉一分,麗妃的妹妹纏上太子在宮裡已經傳遍了,她寄希望於這位未來的太子妃不要遷怒。
方杉自然不會無緣無故遷怒給一個小姑娘,說了句帶路, 宮女如釋重負, 低著頭前進。
方杉並不避諱還有他人在場, 開始和陳嚴談起這位主動投懷送抱的姑娘:“麗妃娘娘可真是舍得。”
姿色再好,能不能討得太子歡心還是未知數,有京城第二美人的頭銜,如果不進宮,日後與大臣聯姻,或許用處會更大。
陳嚴淡淡道:“麗妃娘娘的妹妹是收養的。”
方杉輕咦一聲,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 確定是不清楚。
“她原是軍中副將李山的女兒,李山和麗妃的父親交好,後來李山一家蒙難,麗妃的父親便收養了這個女孩。”
“即便家人蒙難,一般不是會交給族中其他親眷撫養?”
陳嚴:“李山發家前便和族內關係僵硬,後來一家在歸京途中遭遇山賊,隻有小女兒幸存。”
方杉挑眉,死得有點太蹊蹺了。副將被山賊所害,按理天子該震怒徹查才對。
遠遠地已經能看見亭子中坐著的身影,陳嚴揮退宮人,方才用極低的聲音開口:“李山在戰場試圖對我下過暗手,奈何證據不足。”
方杉:“他的死是你的手筆?”
“謀害朝臣要被定罪,”陳嚴搖頭:“所以我哭著去找聖上告了一狀。”
“……”方杉有過短暫的震驚,爾後眯了眯眼:“陛下足夠信任將軍,也足夠心狠。”
一家人最後隻留了一個活口。
陳嚴:“敲山震虎,防止日後有人打同樣的主意。其實陛下還算仁慈,起碼留了一個活口。”
方杉卻從中聽出另一層暗示,上位者有時候僅僅需要的是判斷,所謂的證據對他們而言不過是輔助:“麗妃娘娘的父親知道這件事麼?”
陳嚴嘴角露出譏嘲的笑容。
方杉失笑:“多半是不知道。”
皇帝可是那姑娘不折不扣的殺父仇人,怎麼可能留下她跟在太子身邊。
陳嚴:“那姑娘的身份有些尷尬,低嫁說不過去,嫁入高門又很難成為正妻。”
幾方權衡,還不如送入宮。
方杉嗤笑一聲:“如果麗妃的父親知道李山的真正死因,恐怕悔不當初。”
陳嚴也覺得有趣:“他收養遺孤是為了搏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哪裡知道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亭子外。
背對著他們坐的姑娘聽到腳步聲轉過身,露出一張清秀美麗的容顏。
方杉在那雙看似清澈的目中窺得了野心,不由對陳嚴笑了笑:“原本以為這種環境下長出的會是自艾自憐的水仙花,是我低估了。”
陳嚴瞥了眼他:“李家的人都是天生反骨。”
他當初對李山有救命之恩,對方卻在戰場上毫不遲疑地給自己捅刀子。
方杉在觀察對麵的人時,後者也在觀察他:紅衣黑發,隨便一個眨眼都帶著股媚意。
一種很嬌柔的美麗,也是男子最無法抵抗的這種。
少女目中閃過一絲不悅,難怪此人出現後,她從京城第一美人淪落為第二。
方杉:“我有話想和李姑娘單獨說說。”
少女料想他也不敢做些什麼,讓身邊的宮人走遠了一些。
方杉上前幾步,露出一個過於明朗的笑容,單手提起少女,在對方還沒來得及爆發尖叫前,將人甩到了池子裡。
一氣嗬成的利索動作哪怕是陳嚴都猝不及防。
方杉走出亭子,蹲在岸上看著在池子裡撲騰的人:“是不是很驚訝?一旦你出事了我難辭其咎,所以才放心大膽地和我獨處?”
頓了頓道:“可惜這世上,最難對付的就是不講道理和邏輯的瘋子。”
“救、救命!”
陳嚴從後麵走來,歎了口氣:“把人撈起來吧。”
“她會水。”
陳嚴一怔。
方杉動了動手指:“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哪怕是算計,也不會輕易把自己搭進去。”
陳嚴終究還是沒有施以援手,少女見他們是真的沒準備搭救,壓抑住心底裡的怒火,擺動臂膀自己遊上岸。
原本還持懷疑態度的陳嚴笑容冰冷:“你倒是算得很準。”
“有些女人天生就會演戲,”方杉拍了拍胸口:“保險起見,將軍可以找一個像我一樣的。”
陳嚴試想了一下,覺得寧願去沉塘。
“李姑娘,你還好麼?”方杉故作關懷道。
少女死死盯著他,因為劇烈的咳嗽說不出話。
方杉:“如果要告狀,請便,不過我會說這是你自己跳下去想要構陷我。”
揮一揮袖子,優雅地就要轉身離去,方杉突然想到什麼,轉過身問:“李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