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莫愁前路無知己(1 / 2)

() 承元帝一刻都沒有耽誤, 陳嚴還在寢殿的時候, 便讓福海去召集王公大臣,一時間, 寢宮外跪了一地人。

太子攜太子妃到來時,群臣恍若夢中,通常這樣的場景隻發生在皇帝快要駕崩時。

可陛下不是簡單的傷寒, 為何轉眼間就要不行了?

有大臣想要開口詢問,魏蘇慎沒給他們這個機會,直接邁步走入殿中。

寢殿的大門再次合上, 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夜色越來越沉, 天空中飄起密密麻麻的小雨。

跪久了難免身體不適,一些老臣根本顧不得這些,目光如火,死死盯著大門,像是要在上麵燒出一個洞, 好窺見裡麵的情況。

‘吱呀’一聲, 這次邁步走出的是太監總管。

他的目光滄桑了許多, 這點不用偽裝,在被承元帝數次遺忘後,心靈早就受到了重創。

所有的變化在大臣看來就是另外一層意思,不約而同內心一沉……陛下,或許是真的不好了。

太監總管視線在跪著的群臣身上一掃而過,慢慢打開聖旨,吸了一口氣開始宣讀:“奉天承運 , 皇帝詔日:朕自登基以來 ,勤勉於政,然天有不測風雲……今力不從心,朕之子德行貴重……”

詔書很長,後麵的話大臣幾乎沒有細聽,光聽開頭就已經判斷出這是一封傳位詔書。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離得近的臣子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群中,有一人突然站了起來:“臣請麵見陛下。”

站起來的正是李元,在場無一人覺得奇怪,甚至是意料之中。陛下正值盛年,太子又在殿中不出,不得不讓人懷疑有逼宮的嫌疑。李元對承元帝忠心耿耿,自是要確定詔書真假。

太監總管衝著他的方向微微頷首:“陛下吩咐過,如果李大人要求,可以隨時麵聖。”

李元捋順官袍上因為跪拜留下的痕跡,跟在太監總管身後進了大殿。

殿內並沒有冷清蕭索的氣氛,燭火燃得正旺,承元帝躺在龍榻上,額頭有汗,臉色也不大好,瞧著真像是病重了。

對於李元的作為,承元帝內心滿意,對方能在這個時候提議麵聖,可見忠心。

“陛下。”李元叫了聲。

承元帝並未回應,好似疲倦得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

李元並未顧及太子也在場,開門見山道:“陛下,您要是被綁架了,就伸出舌頭。”

承元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方杉善解人意道:“這個動作難度太大,可以改為眨眼睛。”

承元帝咳嗽一聲,終究是開了口:“李愛卿,朕身子不爽,這次是真的傷了元氣。”吸了口氣道:“所以朕誕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說話間,李元竟是走到了龍床邊,抬起頭有意無意地望向懸掛的寶劍:“臣也有。”

“……”

似曾相識的對話,直接給承元帝會心一擊。

曆史上其他皇帝的臣子都是以帝王為天,就算是皇帝病重,臨終托孤,也會跪在地上流淚表示,一定會輔佐好太子,永固萬裡河山。

他的臣子倒好,一開口不是懟人就是威脅。

掩飾住心酸,承元帝坐起身,一邊剝橘子吃一邊點明:“安王。”

李元不愧為皇帝的心腹,立時就猜測出承元帝是在打什麼主意。

“陛下想逼安王造反?”

話說的太過直白,以至於顯得一點都不客氣。

承元帝倒也沒計較,隻是糾正道:“‘逼’這個字用的不雅。”

安王包藏禍心,他頂多算是引蛇出洞。

“臣全明白了。”李元也不廢話,當下表明態度,會配合著承元帝把這場戲演下去。

承元帝吩咐道:“速戰速決,去暗示禮部一切從簡。”

李元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承元帝望向殿門的方向,眉頭一挑:“讓臣子們都散了吧,安王想必有的忙活。”

夜雨淋透了皇城,安王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火花,出了皇宮後沒有回府,而是偷偷去見了越秀國公主。

“你不該這個時候來。”越秀國公主望著燭火,目光忽明忽暗:“萬一被人發現了,得不償失。”

安王笑容中帶著自信:“我找了個差不多身材的做替身,在外人看來,本王已經回府。”

越秀國公主也是到此刻目光才染上了一絲笑意:“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承元帝也不例外。”

安王一臉惋惜,當然這惋惜不是為承元帝:“那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想當初他在客棧找到此女時,險些心神不穩,若不是顧念著對方渾身上下都是毒,早忍不住先褻玩一番。

越秀國公主看了他一眼:“聽聞使者還沒有被處決,王爺成為九五之尊那天,希望能放使者歸鄉。”

“這是自然。”安王不以為意地許諾。

越秀國公主笑了笑,起身親自去取了一壺酒:“祝王爺大業得成。”

安王接過來一飲而儘:“借公主吉言。”

越秀國公主低頭飲酒,目中閃過一絲不屑,這安王無論從膽識還是格局,比之承元帝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如此也好,這樣一個人做了皇帝,國家的衰敗是遲早的事情。

“王爺的人馬都布置好了麼?”

安王點頭:“已經在城外候著,就等太子登基那日殺一個措手不及。”

不知為何,越秀國公主心中有些不安:“陳嚴也是個麻煩。”

安王嗤笑一聲:“遠水解不了近渴,他這次進京,大部分兵馬都留在邊塞,防止蠻子有異動。大典當日,太子和陳嚴是必殺之人。”

將軍一死,他會立馬扶持自己的人手上位。

越秀國公主這才鬆了口氣:“王爺今日來,想必不單是為了同我夜話飲酒?”

安王神情肅穆:“公主手下還有多少能用的人?”

“您這話說的就有意思了,我的人不都已經被抓去了大理寺。”

安王笑眯眯道:“那個藥人不就被留在了客棧?本王以為,公主不會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籠子裡。”

真正有用的人恐怕一開始就沒有隨著住進使館。

越秀國公主內心冷笑,看來這安王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至少在陰暗小事上,他算得上是深思熟慮。

氣氛短暫的沉默下來,安王繼續道:“本王明白公主的顧慮,隻是我們接下來要謀大事,非生即死。我若失敗了,公主的下場也不會好。”

越秀國公主依舊沉默,看不出究竟有沒有把這番話聽進去,許久後,才緩緩歎了口氣:“我手下能用的不過百人,但個個以一敵十。”

安王從她的語氣中聽出遲疑,提議道:“這一百人不用直接參與逼宮,他們隻需要把東宮包圍住。”

太子妃有孕在身,必要時候可以挾持當人質。

越秀國公主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腦海中霎時浮現出陳柳柳那張可惡的笑臉,不知是出於什麼打算,點頭同意。

九月十六,承元帝正式傳位於太子,十八日,登基大典舉行。

東宮,耀目的朝霞在天邊滾出熾烈的色澤,明黃色的龍袍於朝陽下閃閃發亮,上麵五彩的繡線鍍上一層金輝,五爪金龍像是隨時會衝破桎梏,衝向天際。

本就英俊的男人穿上龍袍更多一份氣勢,方杉被他淡淡一掃,從中瞧出幾分睥睨天下的味道。

“不錯,”他滿意地評價道:“早知道應該再提前些接這類的任務,宿主天生和龍袍相配。”

方杉偶爾喜歡扮演嬌柔造作的形象,實則骨子裡沒有一點矯情。魏蘇慎同樣有這點特質,對他們而言,可感覺不到什麼高處不勝寒,真要用係統666的話來形容,隻有一個字:爽。

高出有什麼寒的,真要比起來,十年寒窗都比這個冷。

九為極,鐘鼓九響後,魏蘇慎站在數百階梯下。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多時,分列站在兩邊,無論心中如何作想,麵上都是帶著恰到好處的恭謹。

魏蘇慎步伐沉穩,迎著無數的矚目一步步踏上高階,朝臣為年輕的帝王有這份威嚴而動容,魏蘇慎麵無表情,內心的想法很簡明:安王為什麼還不反?

上階梯是個體力活,尤其是每層階梯建的很矮,偏還要顧慮禮儀,緩步上行。魏蘇慎耐心就要告罄時,總算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且慢!”

魏蘇慎停步,卻沒有回頭。

安王從隊列中站出,沉聲道:“陛下病得蹊蹺,太子有謀害之嫌,如何能讓人心悅誠服?”

魏蘇慎:“哦。”

“……”

安王知道理由找的十分牽強,然自古成王敗寇,隻要今天這一局他贏了,史書如何寫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魏蘇慎繼續邁步,安王設想過很多種局麵,唯獨沒有被忽視,火氣被激了上來,最後一點忐忑頃刻間煙消雲散,大手一揮:“太子無德,本王身為陛下的兄長,理應出力。”

朝臣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要逼宮謀反的節奏啊!

安王準備就緒,去看身邊的同僚,企圖在他們麵上看到一點的心驚,然而什麼都沒有。這不免令他有些失望。

當年所有人都認為先皇會傳位於自己,私下多加巴結,結果呢?就因為一張被篡改的聖旨,這幫人立馬就對承元帝俯首稱臣。想到這裡,安王冷笑一聲,吹響暗哨,外麵立刻就響起嘶吼聲。

‘殺!’

伴隨著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很快便是柱子撞宮門帶來的震動,隔著很遠的一段距離,耳膜都有些受不住。

“太子無德!”

安王高聲道:“若有人棄暗投明,本王絕不虧待。”

一些年輕的朝臣心思浮動,可是老臣卻是不斷後退,等安王發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說,身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安王看著對自己恨不得退避三舍的臣子們,冷笑道:“看來諸位是準備一條路走到死胡同了?”

禁衛軍和突然冒出來的一些黑衣人僵持不下,原本隆重的登基大典此刻成為充滿硝煙的戰場。

大臣們沒有把話說死,李元卻是直接道:“鳥擇良木而息,王爺您都壞到骨子裡了,我等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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