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這件事是鬱棠做的有些過分了,但更過分的是鬱文。
孩子不懂事,難道大人也不懂事?
這個時候,就應該由大人來收拾殘局才是。
總不能就這樣任由自家女兒和李家大公子這樣互不相讓下去吧?
就算是要退一步,也得有個台階才行。
吳老爺就尋思著自己要不要出頭做這個惡人,結果他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鬱,鬱小姐,我代替我母親去給你們家道歉,你,你覺得行嗎?”
說話的是一直都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李竣。
大家的視線全都循聲望去。
李竣可能沒有想到會這樣,眾目睽睽之下,他臉色更蒼白了,還瑟縮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振作起來,鼓足勇氣般地挺直了腰身,還上前走了兩步,來到了眾人麵前,再次低聲道:“鬱小姐被綁架,全因我而起。若是論起來,錯全在我。家母愛子心切,我不敢請鬱小姐原諒她,但我做為人子,卻不能看著母親受辱而無動於衷。鬱小姐,請您同意由我代替我母親到貴府門前磕頭賠禮。”說著,他深深地朝著鬱棠行了一個揖禮。
如果說之前他說話中還顯露著猶豫和膽怯,此時,他不僅話說得清晰明了,更是表達出一種一往無前的勇氣。
吳老爺不由在心裡給李竣喝了一聲彩。
雖說之前李竣一直沒有吭聲,可在這個時候他能站出來,就說明他是個有孝心,有責任心,有擔當的男兒。
吳老爺不停地頷首。
其他的鄉紳大都和吳老爺的感覺差不多,均微笑地望著李竣,微微點頭。
鬱棠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看也沒看李竣一眼,反而是盯著李端的目光更為犀利了。
她譏諷地道:“若是我不答應呢?”
李端在李竣站出來的時候心中一動,突然覺得這倒是個好主意。一來李家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二來李竣代母受過,於“孝”字上立得住,可以重新洗清李家的名聲。
鬱棠的反對則把他壓製許久的暴虐一麵給引、誘了出來。
他大怒道:“鬱小姐,人在做,天在看,你給自己留點德。”
鬱棠聞言卻不屑一顧,“嗬嗬”冷笑數聲,道:“我剛剛也想說這句話。人在做,天在看。李大公子,你指責我的時候,彆忘了摸摸自己的良心。我還以為你們家的男丁都死絕了,一個個就隻會逞口舌之利……”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端就猶如晴天裡被雷劈了一下,腦子裡嗡嗡作響,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他怎麼沒有想到!
他怎麼沒有想到代他母親去向鬱家賠罪!
要等到他阿弟站出來,說出這樣一番至孝至誠的話來,他才反應過來。
當朝幾代的天子都是以“孝”治國的,他在這之前拒絕他母親去給鬱家道歉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被李竣跳出來這麼一攪和,他之前的舉動就有點不夠看了。
據說裴家老太爺死的時候,裴宴傷心欲絕,不僅直接致仕,而且還在家中看不得任何帶顏色的東西。裴宴會怎麼看他?
在座的這些鄉紳會怎麼看他?
李端有些慌。
他忙四處打量。
裴宴麵無表情地端坐在那裡,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鄉紳的臉上則又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難道他們都覺得自己應該像李竣那樣站出來替母受過?
李端心裡更慌了。
他不停地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出錯,越不能隨意說話行事,被人再抓住什麼把柄。
而裴宴呢,在李竣站出來的那一瞬間,就看見了鬱棠露出來的匕首。
原來她是要陷李端於不孝啊!
她的陷阱在這裡等著李端。
鬱小姐這是要置李端於死地!
也不知道鬱小姐和這李端有什麼生死之仇。
他現在不想知道李端為什麼這麼傻,也不想知道那些鄉紳是怎麼想的,他隻想知道,算計李家的事,鬱小姐在這其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鬱棠呢,她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他們以為她隻是想讓林氏受辱,不,她根本沒有那樣想。
因為那遠遠不夠。
身體上的痛苦,怎麼比得上精神上的絕望。
她的報複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