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靜靜地站在那裡,冷眼看李端回過神來,急切地補救著自己的過錯:“阿弟,就算是代母親去給鬱家賠罪,也應該是由我這個做兄長的出麵。這件事你不用管了,阿兄會處理好的。”
說完,他朝裴宴、十二叔公、鬱文和衛老爺各行了一禮,表情真誠,語氣誠懇地道:“鬱小姐說得有道理。是我行事有失偏頗,隻想到我一家之難,卻沒有設身處地的為鬱小姐想過。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先在昭明寺給衛家二公子做三天的法事,然後再代替家母去給鬱家賠禮!”
他期待地看著鬱文等人。
鬱棠聽著卻在心裡冷笑。
和她對峙的時候覺得是侮辱,等到李竣站出來之後又覺得是榮耀,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在座的諸位知道李家這個道歉是他們鬱家怎樣艱難才爭取到的,可外麵到時候去看熱鬨的人卻不知道,見李端跪在鬱家大門口求他們家原諒時,還會認為是李端宅心仁厚,事母至孝,知道自家做錯了,誠心賠禮呢!
她做了這麼多事,難道就是為了讓李端在最後的時候摘桃子、揚名聲、出風頭?!
就算是要去他們家跪,也得讓李竣去跪才是。
李端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世就乾過不少這樣的事。
鬱棠上前一步,想要反對,卻被她父親一把拽住。
之前鬱文之所以同意由鬱棠出麵,是因為鬱棠要做的事他也沒有把握,而且,鬱棠心中有氣,他也想讓鬱棠出了這口氣,省得心中總是惦記著,以後成為女兒的心病。
現在,塵埃落地了,他不想女兒再繼續拋頭露麵了。
若是因此讓在座的這些鄉紳對女兒有了不好的印象,就算他們家再怎麼為難李家,再怎麼懲罰李家,也不足以彌補女兒名聲上的損失。
女兒雖然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說做事就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可他心疼女兒,他怕女兒有個三長兩短,他賭不起。
“阿棠!”鬱文神色嚴肅,低聲道,“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你得聽我的。有什麼事,阿爹會和李家交涉的。從現在開始,你就乖乖地給我呆在阿遠身後,就像你剛進來的時候一樣。你聽明白了嗎?”
父親難得用這樣的口吻和她說話,鬱棠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決心。
可她還是不甘心。
“阿爹,”她低聲回著父親,“要把不孝的帽子給他扣死了,不能讓他去。”
“我知道。”若說從前鬱文對李端有多欣賞,現在就有多失望。
李意不在家,李端又是能支應門庭的長子,若說李家做出來的這些事與李端沒有絲毫的關係,任誰也不會相信。可李端卻一邊做壞事,一邊要清名,就是那些青樓的姑娘們,也沒幾個敢這麼做的。
李端,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
鬱文安撫般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把女兒攔在了身後,朝著裴宴等人行了個禮,道:“事出有因,不必胡子頭發一把抓。衛家二公子之死才是主要的,也是我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至於說給鬱家道歉,隻是順帶。不過,誰惹出來的事誰來收拾爛攤子。既然綁架之事是由李家二公子求凰心切引起來的,那就由李家二公子來解決吧!”
言下之意,是讓李竣去鬱家陪禮。
鬱文把話說得這樣明白透徹,在座的沒有一個不是長著七巧玲瓏心的,哪裡還聽不出來。
這正合裴宴的意。
李家在他們裴家的地盤上還敢收留那麼多流民,沒本事把事情兜住了不說,還把他們這些人當傻瓜,是得給李家一點教訓才是。
怎麼給李家教訓呢?那就從李家這位春風得意的長子開始吧!
裴宴喝了口茶,道:“鬱老爺言之有理。年輕人,誰能不犯錯,可犯了錯,能知道改,知道負責,則善莫大焉。李家二公子有這樣的勇氣和覺悟,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僅要維護還要鼓勵才是。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李端當然不滿意,想說什麼,可架不住他有個傻瓜兄弟。
李竣感激得眼眶濕潤,恭敬地上前向裴宴深深地作了一揖,抬頭時望向裴宴的目光已滿是毅然:“裴三老爺,十二叔公,和叔父,我,我以後一定自省己身,端正做人,再也不會做出這種讓家中長輩擔憂的事了。”
李家宗房的十二叔公也是個人精,不然他也不會進門就像個啞巴了,見李竣把李端擺了一道,越看李竣就越覺得順眼,對他說起話來自然也是一副慈愛的口吻:“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裴三老爺說的對,誰年輕的時候還不犯個錯了,知道改正就行了。”隨後他還幫著李竣向鬱文和衛老爺求情,“您二位說呢?”
這件事是鬱家的事,鬱文都這麼說了,衛老爺能有什麼意見?
他連連點頭不說,還趁機抬舉鬱文:“鬱老爺也是這個意思,既然大家都想到一塊去了,就像裴三老爺說的,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吳老爺看著則在心裡搖頭。
李家的這位二公子,還真是個老實本份人,也算是歹竹出好筍了。
“理當如此,理當如此!”在座的鄉紳們紛紛議論,更有想巴結奉承裴宴的,叮囑李竣,“這件事你要好好地謝謝裴三老爺才是。三老爺愛才惜才,才願意這樣地維護你,你以後可要行規蹈距,不可辜負了三老爺的一片苦心。”
李竣連聲稱是。
李端卻額頭冒青筋,恨不得一把將這個阿弟給丟出去才好。
小時候就知道李竣傻,可他沒有想到李竣能傻到這個程度。
不行,回去之後他就得跟他阿爹說,讓他阿爹把李竣帶到任上去,彆在家裡給他添亂了。
李端打定了主意,心裡覺得好受了些,就聽見鬱文道:“道歉的事解決了,可衛家二公子總不能就這樣去了,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怎樣懲戒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