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難得地笑了起來,道:“要不,我們去旁邊的水榭說話?”
隔著湖,涼亭對麵是半邊佇立水麵的水榭。
鬱棠以為裴宴就是來告訴她這件事的,連連搖頭,道:“算了,這裡挺好的。老安人那邊,還等著我回去呢!”
裴宴見她恢複了常態,心情也跟著慢慢地平靜下來,說起了自己的來意:“你早上剛送信回去你們家下午就又派了人過來給你回信,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鬱棠覺得她最丟臉、最狼狽的時候裴宴都曾經見過,沒有什麼不能跟他說的了。
她就把請章公子畫圖樣的事告訴了裴宴。
裴宴非常意外,上下打量了鬱棠幾眼。
鬱棠緊張道:“怎麼了?”
心裡卻忐忑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對,反複想著自己做過的事。
誰知道裴宴卻正色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份生意經。你想過做鏍鈿了沒有?”
現在最貴的家具就是鑲鏍鈿的了。像他們家這樣剔紅漆的,通常都是小件,而且可能會用一輩子,有些人家就算成親的時候還不一定非得買。
家具就不一樣了。
人人家裡都需要。
但還是黑漆的家具多一點。
可見裴宴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是對的。
鬱棠拒絕得很委婉,笑道:“我們家祖傳的手藝就是剔紅漆,若是做鏍鈿,等同於舍近求遠了,就把從前的老手藝都丟了,想想還是不劃算。”
裴家的生意多,可大多數還是掌櫃在管,他最多也就提提要求,看看帳目。這些事他還真是不懂。
“我也就說說。”他道,“最近有人讓我收個做鏍鈿的作坊,我還在考慮,就想著先問問你們家用不用得著。”
鬱棠訝然。
若隻是個做鏍鈿的作坊那能用的地方就太多了。
隻要管事的不亂來,是個頗為賺錢的買賣。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錢趕財”的老話兒了。
不過她也有點好奇什麼人家會把這樣的作坊給賣了。
裴宴也沒有瞞她,道:“是宋家的。”還解釋道:“他們家不是和彭家、武家合夥造船嗎?彭家就不用說了,那武家原本就是暴發戶洗白成鄉紳的。可是造船的費用大,他們家哪有銀子和那兩家拚?我估算著是不是彭家和武家想聯手把宋家給擠出局去,所以設了個什麼圈套。宋家現在是騎虎難下,隻好悄悄地變賣些產業救急。”說到這裡,他想到了什麼似的,“咦”了一聲,又道:“剔紅漆是不是要上很多遍油漆,宋家好像還有個油漆作坊……”
可他們家也不需要一個油漆作坊來提供油漆啊!
最最重要的是,他們家沒有人來管這些產業。
指望彆人幫忙的產業,最終都賺不到什麼錢的。
這是鬱棠前世的經驗。
她再次婉言拒絕了,覺得再這樣和裴宴說下去,裴宴指不定還有什麼驚人之語,忙轉移了話題,道:“您是不是想接手宋家的產業?他們最賺錢的是什麼?”
“是織造。”裴宴道,沒有回答他是不是想接手宋家的產業,“不過,織造太麻煩了,不織貢品不足以讓人覺得織品好,做貢品又得有人跟二十四衙門裡的人打交道……”話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發起呆來了。
鬱棠不明所以。
裴宴問她:“你認識江潮嗎?”
江潮在她們家住過一段時間,她當然認識。可看裴宴這個樣子,分明是指她是否了解江潮這個人。
鬱棠斟酌地道:“還行吧!平時聽我爹說過很多次。”
裴宴點了點頭,又天馬行空般地問起了其它事:“你們鋪子是不是隻要有好的畫樣子就成了?”
“現在看是這樣的。”鬱棠保守地道,“生意這種事,還得一點點地摸索。”
裴宴就道:“章公子的畫真的就畫得那麼好?”
鬱棠笑道:“我見識淺薄,在我所見之中,章公子的畫是畫得最好的了。”
裴宴頷首,道:“行!你家裡沒出什麼事就好。我請了你來陪我母親,總不能讓你一心掛兩頭。你家裡有什麼事,你直管叫了丫鬟小廝來告訴我,我會儘力幫你解決的。”
鬱棠道了謝。
兩人各自散了。
鬱棠不用說,直接回了梅林。隻是這會兒梅林的詩會已經結束了,大家正準備去老安人那裡。
顧曦一見到她就笑著說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剛剛決定晚上吃羊肉鍋子你就回來了,可見鬱小姐是個有口福的。”
“不是說晚上吃烤肉嗎?”鬱棠意外道。
怎麼又改變了主意?
四小姐紅著臉,支支吾吾地道:“顧小姐的詩評了第一,三姐姐評了第二。顧小姐說自己最大,讓三姐姐選。三姐姐說烤肉上火,晚上吃了不好,就改吃鍋子了。”
顧曦的詩評了第一鬱棠一點也不稀奇。
可見她走後又有場賭約。
她吃什麼都可以,笑道:“那行。明天如果還下雪,我們再烤肉好了。”
鬱棠的話說到四小姐和五小姐的心坎上了。
兩人齊齊點頭,一群人說說笑笑擁著老安人去了正院。
路上,顧曦幾次想問問鬱棠“你就不關心你的詩得了第幾”卻都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