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的天氣乍暖還寒。長街兩側, 柳樹細長的枝條抽出嫩芽。桃花、杏花、梨花卻已開滿枝頭,累累花朵細細密密簇擁在一起, 白的愈白、粉的愈粉。
路上行人匆匆, 個個依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即使覺察到春天來臨,但尚未覺得春天的暖,便依然舍不得脫下厚衣裳。
今天是春闈科考的最後一天。
貢院前, 人潮湧動, 人人無不在等考試結束, 等舉子們從考場出來。
宋嘉月坐在馬車裡麵, 同樣在等俞景行。
她聽說不少人考完試直接累得倒下,會試又比鄉試辛苦不少,免不了要擔心。
一直等得不知道多久的時間, 隻聽外頭轟然一陣響動。
隨後,有小丫鬟在馬車外麵說考試結束,陸陸續續有舉子從貢院裡出來。
宋嘉月坐不住。
明知出去外麵一樣是等, 但是她沒辦法繼續待在馬車裡麵。
俞景榮和俞景行在去年秋天一道中舉, 今年他們也是一起參加會試。
是以,朱氏、俞舒寧同樣來接人了。
後麵的人心急不斷往前擠, 場麵一時有些混亂, 便有官差出來維持秩序。麥冬同俞景榮身邊的小廝慶雲領上幾個仆人, 早早擠到人群最前頭去等。
曉得有他們在前麵,宋嘉月再著急也始終停留在人群邊緣。
她不斷張望,但是沒有一味往前衝。
“大嫂,沒事的。”
俞舒寧發現宋嘉月心神不寧, 安撫性拉一拉她的手。
“我知道。”
宋嘉月方才勉力一笑,下一刻耳邊聽到小丫鬟喊,“是大少爺和二少爺!”
她頓時無心再與俞舒寧說什麼,視線飛快往小丫鬟指的方向看過去。眼見俞景行雙唇泛白、麵容憔悴不堪,她顧不上彆的,提起裙擺快步迎上前。
俞景行不讓麥冬扶他。
看到宋嘉月,也是先衝著她笑一笑:“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好。”
宋嘉月嘴上這麼說,卻沒有猶豫扶住俞景行,又挽住他的胳膊,和他走向馬車。
其實不怎麼遠的一段路,他們兩個人走得有些慢。她感覺到俞景行已經有些體力不支,完全是借她的力強撐著,才沒有和有些人一樣在這貢院前倒下。
俞景榮的情況比俞景行好。
在宋嘉月和俞景行上得馬車以後,主動過來詢問俞景行的情況。
順利接到人,他們一行便準備回府去了。
然而,馬車多、人多,貢院附近的長街堵得厲害,他們的馬車走得艱難。
曉得俞景行累,上馬車以後,宋嘉月便讓他躺下休息。
躺下後,俞景行想要同她說一說話,卻隻說得兩句便因為疲累睡著過去。
“秋月,和車夫說,我們先去張神醫那裡一趟。”
看得俞景行片刻,宋嘉月不放心,複抬起頭,低聲交待道。
去張神醫那裡的一路上,俞景行睡得很沉,而他們到地方以後,他依舊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宋嘉月記得去年秋天沒有這個樣子,忙讓人去請張神醫出來。
片刻之後,來的不僅是張神醫,還有謝道長。
謝道長昨日剛回鄴京。
“是太累睡著了,睡醒便無事。”
替幾乎算得上是陷入昏睡俞景行診過脈,謝道長笑嗬嗬說,“彆著急。”
“好,多謝道長。”
他們說的話她都是信的,宋嘉月長舒一口氣,微笑道謝。
回到侯府。
宋嘉月讓麥冬找來幾個仆從,用春凳合力把俞景行抬回壽康院。
他們剛一回來,朱氏派紅翠過來問情況。
宋嘉月便和紅翠略說得幾句,讓長輩不必太擔心。
打發走紅翠,吩咐丫鬟送些熱水,宋嘉月用帕子幫俞景行淨麵擦手。外麵天慢慢黑下來,她全無食欲,交待不必準備晚飯,吃過一碗桂花藕粉,便也梳洗休息。
……
俞景行一覺睡得昏沉,睜眼醒來已經是翌日早上。
庭院裡,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不絕於耳,春光悄悄從雕花窗戶漫進來。
宋嘉月還沒有醒。
俞景行低下頭,望向倚在自己懷裡的人。
柔和的陽光透過帳幔照在她白皙側臉,滿頭烏發被打散了,雲鬢紛亂,幾綹發絲調皮貼著她脖頸。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此刻緊閉,鴉翅長睫在眼底投下淡淡陰影。
俞景行手指幫宋嘉月將貼在脖頸處的那幾綹頭發撥到腦後。
他目光隨即落在她嫣紅的唇瓣。
宋嘉月原本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嘴巴被人啄一口,她下意識蹙眉,扭開臉,聲音含糊:“困……”話音剛落,又被親了一下,便曉得是故意鬨她。
舍不得睜開眼的宋嘉月兀自翻個身。
她扯過錦被,重新替自己蓋好,拿背對著俞景行,往裡麵的方向挪一挪。
俞景行不屈不撓貼上來,從後麵將她抱住,倒也變得消停。
宋嘉月困意卻散了,再睡不著。
閉眼躺得片刻,她索性翻個身,又鑽回俞景行的懷裡。
宋嘉月小聲問:“睡醒了?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