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怎麼還教訓起我來了?”
朱康很是不服,“表弟,不是我誇張,要教訓該是我教訓你才對!”
“教訓我什麼?”
俞景榮表情有些漠然,“洗耳恭聽。”
“哎,你又不笨,就是死腦筋,叫人看不下去。你認真想一想,若不是你平日裡太好欺負,事情至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麼?他怎麼可能敢這麼對待我們朱家?”
“我們平日裡怎麼對你,你心裡有數,我們誰不盼著你好呢?可是,表弟,你不能總是像這樣處處被人壓一頭啊……難道你真心甘願被壓一輩子嗎?”
“當真是為你好。”
朱康頗為語重心長,“你自己該好好想一想才是。”
“既我不如人便是不如人。”
俞景榮蹙眉問,“再則,又何謂處處被壓?”
“真不曉得姑姑到底怎麼把你養得這麼實心眼。”朱康嘖嘖兩聲,湊到俞景榮的麵前,“你想一想我那個姑父怎麼偏心,明明都是侯府少爺,怎就不一樣了?”
俞景榮說:“父親和大哥待我挺好。”
“哎喲!當真是個傻子!”朱康一臉無奈,“那一點好能算什麼?”
“且不說你們宣平侯府多少家財,便是世子身份以及背後的尊榮也不是其他東西輕易可以比擬的。你這樣隨隨便便放棄,焉知自己他日不會遇到困難?”
“這又是何意?”
俞景榮口中雖然這樣問,但眸光沉沉,表情肅然。
朱康沒有覺察到俞景榮的變化,一心要為他“出主意”,因而道:“自然是提醒你不該這樣隨便放棄,你既為侯府的二少爺,同是嫡出,為何不能爭取一回?”
“我若不爭取,表哥待如何?”
俞景榮心覺這話是不必繼續聊下去,“有這個閒心,還是管管自己為好。”
朱康愣一愣,不能理解俞景榮突然的態度轉變。
待回神,隻見俞景榮拂袖而去。
離開悅來酒樓之後,俞景榮乘馬車回府。
他臉色非常不好。
今日之所以來赴他這個表哥的約,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自己妹妹不久前無意說漏嘴的話。俞景榮想起俞舒寧說有人教唆她,以致於她對他們大哥有偏見。
能讓自己妹妹這樣偏聽偏信的人不多,她身邊的人,他也不是不知道,兼之出了朱倩這樣一樁事情……他當時免不了聯想到自己舅舅家,有所猜測。
他的表哥往日裡不是沒有過暗示。
隻是見他不喜,很快改口,此後沒有再提,他多少忽視。
想到這些,俞景榮禁不住抿唇,同樣有一些無言。似乎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個人這樣想——他身為侯府的少爺,怎麼可能、怎麼可以不去爭世子之位?
但他確實沒有這樣的想法。
反倒外人不相信,甚至恨不得幫他去爭去搶。
今日朱康的種種言行,再加上朱倩之前的事以及自己妹妹的那些,恐怕自己舅舅家不止一個人是這種態度……這樣一門親戚往後還有留著的必要麼?
俞景榮輕輕歎氣。
隻怕自己娘親心軟舍不得,想著到底是自己哥哥嫂嫂一家。
……
劉煜找過俞舒寧、俞舒寧收下那塊玉佩。
之後,她緩過一陣子,方才主動去找自己的二哥。
儘管那天夜裡,他們除了說得會兒話,沒做彆的,但是俞舒寧依然沒有膽量把這些直接說給俞景榮聽。到頭來,也不過把玉佩悄悄摸摸給俞景榮看上一眼。
劉煜交給俞舒寧的玉佩是極特殊的物件。
準確一點,它象征劉煜皇子身份且絕無僅有,甚至可以代表他。
俞景榮看見這塊龍紋玉佩時,饒是平日如何鎮靜的人,亦暗暗吃驚。但這又似乎多少說明對方的態度與心意,他接觸過六皇子,倒不認為對方是沒有分寸的人。
“二哥,他和我說不會那個什麼……”
俞舒寧扭扭捏捏,聲音不自覺低下去,“就是不會再有彆的小娘子……”
“雖然以後會怎麼樣,不是靠幾句話可以完全確定的,但是我想,起碼現在他和我是這麼說的。我覺得相信一下也無妨,二哥,你覺得呢?”
現在這樣,他能夠說什麼?
俞景榮將玉佩還給俞舒寧:“東西你好好收著,不過最好找機會還回去。”
“這樣的物件,一旦丟了是很難辦的,還是早些還回去為好。”見俞舒寧一臉的懵懂,俞景榮輕輕歎氣,“左右你是想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當真是為著這個。”
“倘若你們心意堅定,必不會是什麼壞事。”
“現今的情況,多等一等,反而好一些,亦無須著急。”
“總之,二哥會幫你的。”
俞景榮笑一笑,隨即立刻補上一句,“在我認為可以幫的情況下。”
“謝謝二哥!”
反正她聽明白最後兩句,俞舒寧粲然一笑,歡歡喜喜應聲。
遵從俞景榮的建議,不久之前,俞舒寧想辦法當麵把玉佩還給劉煜,沒有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好在她用自己親手做的劍穗作為補償,才算是穩住了這位六殿下。
令人發愁的種種問題似乎得到解決。
俞舒寧終於變得輕鬆起來。
……
朱嘉芸的日子卻遠遠談不上好過。
自從被指婚、被困在侯府,她終日痛苦,然而束手無策。
沒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身邊沒有願意幫她的人,朱嘉芸隻能待在這方院落,再一直等到出嫁那一天的到來。俞景行那些話深深刺激了她,她恨不能報複又無力。
起初,朱嘉芸考慮過自我了結。
至少這樣,宣平侯府便沒有辦法向皇後娘娘交待。
然而俞景行比她更早一步有所交待,仆人更不可能拿這種事來賭身家性命,是以對她看管得極為嚴格。與此同時,無論朱嘉芸說什麼,他們全部不聽不信。
最開始日日大吵大鬨、砸東西、以死相威脅,一段時間之後,朱嘉芸卻慢慢放棄這些想法,整個人變得沉寂下去。不是接受現實,而是更不甘心。
她現今絕無可能會心甘情願嫁給董齊光。
隻是毫無辦法,且又覺得,自己倘若當真死了,也未必如何。
縱然侯府需要給皇後娘娘一個交待,但她人在侯府,侯府自有自己的路子,上下打點說她急病去了……屆時她能如何?她是死是活難道他們當真會在意麼?
朱嘉芸變得安靜。
她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一個非常糟糕的境況,卻仍不想屈服。
一直到出嫁,朱嘉芸都十分安靜。
她心裡抱著念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活下去,才能有算賬的一天。
宣平侯府上上下下為朱嘉芸出嫁之事,忙碌數月的時間。到得出嫁之日,無論發生過什麼,哪怕為了表麵的祥和,俞景行和宋嘉月也一樣回來侯府了。
宋嘉月沒有去見朱嘉芸。
不過,她按照之前和俞景行商量好的,把屬於對方的那些嫁妝都還回去。
物歸原主而已,宋嘉月不留戀。
雖則這樣一來她手裡沒有剩下多少的銀錢,更沒有了田莊鋪子。
無論如何,朱嘉芸的順利出嫁使得侯府上下終於鬆一口氣。
看守朱嘉芸的仆從,亦全都得到一些賞銀。
宋嘉月一整天忙著陪朱氏招呼來吃喜酒的女眷,回到宅院時,少不了困頓。當她沐浴之後回來,卻見俞景行正對著個雕花匣子在研究,並且招手要她過去。
走近她才曉得是俞景行用來裝田契、地契之類的匣子。
宋嘉月當即領悟自己夫君的心思。
“你也不必搬出這些來……”
她一句話方才出口,俞景行便笑著道,“搬出來瞧一瞧又怎麼了?”
“我曉得你沒有想靠著我的意思,但我們何必非要分你我。那酒樓、那鋪子自然也能賺些銀子,到底需要時間,平日裡你要用銀錢的地方,如何會肯等一等?”
“你之前不是還說想收留一些孤女麼?”
俞景行淡定問宋嘉月,“你想做這些事情,難道不費銀錢?”
“說得半天,不就是一個目的麼……”宋嘉月想一想,提醒俞景行,“但我真的不太會打理這些,未必能做得很好,你可要想明白了,屆時沒地方後悔。”
“黃白之物不過身外之物。”
俞景行湊近宋嘉月耳邊,“若能博得美人一笑,倒算是有些價值。”
宋嘉月:“……”
這人上哪學來的土味情話?
朱嘉芸出嫁之後,指婚的皇後娘娘也有所賞賜,在外人眼裡,當得上殊榮。她嫁入肅寧伯府,從此成為了董齊光的夫人,便也是肅寧伯府的七少夫人。
宋嘉月以添妝之名還回去的那些嫁妝,她隻知道朱嘉芸悉數收下。在朱嘉芸剛剛出嫁那一陣子,不少人在宋嘉月麵前提起這事,複又慢慢淡下去。
直到約莫過得半個多月,一日晌午,夏露忽然來找宋嘉月。宋嘉月本以為是酒樓、鋪子或者她們談論過的其他事,卻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一個已然變得陌生的名字。
“小姐,我今日見到春花了。”
夏露語氣裡藏著幾分驚悚與不可置信,“而且我看到她進了肅寧伯府。”
“肅寧伯府?”
宋嘉月同樣心生疑竇,“怎麼回事,你慢慢說。”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