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月讓夏露坐下來慢慢說。
秋月豎著耳朵,還主動幫忙倒一杯茶水。
夏露灌下一杯冷茶,一五一十道:“我今日出門辦事,恰巧在街上瞧見她。太久沒有見麵,起初有些不相信,又感覺心裡不踏實,我便悄悄跟上去。”
“認真辨認一番發現當真是我認識的那個春花。”
“當時我也沒有馬上走,一路跟過去,發現她進了肅寧伯府。”
“小姐,這……”夏露欲言又止,仍是說,“我不知道嚴重不嚴重,隻是覺得好像不太對勁,所以趕著來告訴您這事,而且我實在是太驚訝了……她怎麼會?”
春花這個丫鬟怎麼會和肅寧伯府有牽扯?
這是夏露心裡的疑問,同樣是秋月心裡的疑惑,宋嘉月卻不大詫異這個。
當初那些話依舊能想得起來,這個姑娘自己說過和董齊光有糾葛的。再則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她那個孩子也是董齊光的……問題在於,她怎麼會來鄴京了?
這幾年,春花和那個孩子都被留在了莊子上。
一直也沒有收到什麼消息的。
若是人不見了,不是應該有個信兒才對?宋嘉月暗忖,要麼便是那莊子上的人一直糊弄她,何況她也確實很長時間不大過問這些,難免容易生亂。
春花能出入肅寧伯府,瞧著更像是肅寧伯府被接納了?
宋嘉月不由想起她生下的那個孩子。
其實,到如今,這個人已經不怎麼能影響到宋嘉月的生活。她心裡清楚,隻是不怎麼踏實,因為不知道這個人想要做什麼……也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沒事,不用慌張。”
宋嘉月安撫過夏露一句,又說,“我先派人過去莊子上去看一看。”
旁的人去宋嘉月可能不踏實,但讓梁紅梁玉其中任何一個去,她都很放心。因而這事自然交給她們去做,一路快馬加鞭,也不至於會耽誤太多的時間。
讓仆從備下馬匹,送走梁紅之後,宋嘉月才回身交待夏露:“你找去兩個人先盯一盯,不過要小心彆被發現,不好交待,有什麼消息再告訴我,不用太緊張。”
“好。”
夏露點一點頭,立刻去辦。
“剛剛聽到夏露提起春花,我也著實嚇了一跳。”秋月輕拍胸口,“乍聽到當真有些遭不住,不過論起來的確不用慌……她恐怕沒那個膽量做什麼。”
“我倒不擔心這個。”
宋嘉月抿唇,“就是凡事隻怕萬一,先弄清楚怎麼回事的好。”
且不說春花是不是被肅寧伯府接納,即使當真被接納,光明麵上,宣平侯府和肅寧伯府結親的事,便不可能鬨出什麼來。再則,她悄無聲息,定是不想被發現。
晚點兒,宋嘉月把春花的這個事情和俞景行說了一嘴。
既然已經在查什麼個情況,俞景行也未多言。
直到梁紅回來,夏露那邊的人盯梢依然沒有發現。
倒是梁紅帶回來消息,說春花走的時候是連孩子一起帶走了的。
孩子被帶走、她出現在鄴京,如今又同肅寧伯府有些牽扯,其中目的似乎足以一窺一二。若如此,宋嘉月感覺自己都能想象得出來董齊光院子裡怎麼雞飛狗跳。
……
在肅寧伯府見到自己曾經的丫鬟和那個孩子,朱嘉芸十分震驚。
這種震驚不亞於她當初得知自己被指婚給董齊光。
朱嘉芸一雙眼睛看著那個和董齊光長得七八分像的孩子,還有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昂的那個名□□花的丫鬟,這一刻隻是覺得一切都異常可笑。
這兩個人該是多久以前便不乾不淨?
連孩子都……
“我不會答應的。”
朱嘉芸看向董齊光,目光泛冷,“你休想把這個人抬進府裡。”
“你同意不同意,她都會搬進肅寧伯府。”董齊光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冷笑道,“那是我的孩子,還有給我生了兒子的人,哪裡輪得到你做主?”
“皇後娘娘把我指婚給你,不是讓你瞧不起我的!”
朱嘉芸一時被氣得狠了,胸脯劇烈起伏,“你憑什麼不聽我的話?”
“怎麼?你難道想進宮去和皇後娘娘告狀?”
董齊光臉上滿是嘲諷,“你若能告,倒是隻管告去,怕是你沒有這個本事。”
“你!”
朱嘉芸霍然起身,指著董齊光的手氣到發顫。
“是,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把她接近府,要馬上認下這個孩子。”片刻,朱嘉芸恢複一點理智,不客氣戳穿,“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會有孩子了。”
“一個廢物,銀樣鑞槍頭,太監一樣……”
朱嘉芸不掩諷刺,“嫁給你這樣的人,和守活寡又有什麼區彆?!”
“找死!”
被戳中痛處的董齊光,手掌掐著朱嘉芸纖細的脖頸。
從很久之前,從他們不認識起,他就知道這個女人看不起他。
到今天,還是這樣。
倘若不是之前遭人陷害,他怎麼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但也輪不到她看不起!
她看不起上他,他偏偏要將她困在這一方院子裡。
他偏要她隻能求著他才有好日子過!
朱嘉芸想要掰開他的手臂卻抵不過對方力氣。
董齊光用力到朱嘉芸整張臉漲紅又泛白,卻終究在她窒息之前鬆開了手。
“我不管你想什麼,但你嫁進這肅寧伯府,便生是我董家的人,死是我董家的鬼!”董齊光一甩衣袖說,“你甘心不甘心,我不在乎,你以為我當真想娶你?”
朱嘉芸癱軟在地上,手掌撫摸著自己的脖頸粗粗喘氣。
聽到董齊光這樣的一番話,她越覺得可笑,甚至控製不住大笑出聲。
至此一刻,朱嘉芸恍惚間回過神來。
俞景行當真是在報複。
也許她和董齊光的這樁婚事,有他在背後出力,或者起碼他是很樂意看到的。他很樂意看她被困在肅寧伯府,被董齊光折磨,也許他連她不會求死都算到了……
朱嘉芸坐在地上,臉上表情猙獰,又笑又鬨。
旁邊一眾婆子丫鬟互相看看,都不敢上前,且覺得害怕,悄悄退開兩步。
……
俞景行從翰林院出來,乘馬車回去。
路過一間糖果鋪子的時候,他讓車夫停一停,吩咐麥冬去買些零嘴。
麥冬立刻去了。
不多會兒,有一人靠近俞景行的馬車。
這人作尋常百姓打扮,站在馬車的車簾子旁邊,壓低聲音喊得一聲:“大人。”
馬車裡的俞景行聞聲一挑眉:“怎麼?”
一封信隨即從車簾子遞進馬車。
那人又道:“她近來似乎在想辦法弄毒藥。”
俞景行拆開信,飛快看罷,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息時間,他語氣淡淡:“幫她。”
“是。”
得到指示的同時,這人不再停留,很快開馬車,消失在人海中。
麥冬不曉得發生過什麼事。
他回來時高高興興:“少爺,今兒鋪子出了不少新鮮吃食,我都買了些。”
“少夫人肯定喜歡!”
俞景行聞言嘴角微翹:“嗯,回去吧。”
回到宅院,宋嘉月正坐在廊蕪下和秋月學女工。說來她是不必學這些的,但後來想一想,萬一她和俞景行有孩子……給小娃娃做帽子衣服鞋襪,總歸有些意義。
原本覺得自己手笨,恐怕不太行。
真的嘗試以後,發現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糟糕,宋嘉月便繼續學下去了。
埋頭專注手裡事情的人,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馬上抬起頭。
在看到俞景行的同時,宋嘉月擱下針線,起身迎上去:“回來啦?”
“回來了。”俞景行握住宋嘉月的手,牽著她往房間走,“路上順道給你買了些零嘴。麥冬說那鋪子出了不少新鮮的吃食,倒正好讓你嘗嘗鮮。”
“多謝夫君!”
宋嘉月笑吟吟的應聲。
俞景行跟著一笑。
微頓之下,他又開口:“你以前那個丫鬟,還有那個孩子,都在肅寧伯府。”
“春花?”
見俞景行頷首,宋嘉月也點點頭,“其實猜得到是這樣。”
她想問俞景行哪兒來的消息,想一想,又沒有問。
俞景行卻解釋:“她嫁進肅寧伯府,到底是得有人盯著一點才行。”
宋嘉月看他一眼,忍不住笑:“好,我知道了。”
“我不會胡思亂想的。”
“他們如今都在肅寧伯府……”
心思回攏,宋嘉月蹙眉道,“所以肅寧伯府這是接受他們了?”
“不可能不接受。”俞景行牽著宋嘉月走進裡間,丫鬟們沒有跟進來,他方才說,“那會是董齊光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他們必定會接受,而且求之不得。”
“這是……何意?”
宋嘉月一時間反應不及,奇怪問道。
俞景行反倒像被問住般沉默,又似在斟酌要怎麼向她說明這個情況。
過得半晌,俞景行重又開口繼續和宋嘉月解釋。
“據我所知,當年董齊光下獄期間,曾經遭人報複。”俞景行慢慢說道,“他出獄之後,肅寧伯府曾遍請大夫,甚至求太醫到伯府為他醫治,依舊毫無辦法。”
好像是在說董齊光不能人道?
宋嘉月頗為詫異:“竟然用這種方式報複?”
“他一貫不是什麼正經人。”
俞景行說,“既做那些不正經的事,這恐怕是輕的。”
宋嘉月懷疑地望向俞景行。
該不會……這事兒其實是他做的吧?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