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出門辦事的仆人回來之後,都是一臉驚慌。
他們在大街上見到了許多官兵。
據說那些官兵個個持著刀槍,凶神惡煞般,對路上行人不停大聲嗬斥。他們不許百姓們在外麵隨意走動,直接暴力把大街上的所有人都統統趕回家去。
長街兩側的商鋪齊齊被迫關門,攤販們慌慌張張收拾物什,生怕慢一步要在這些官兵手上倒大黴。出門采買的仆從說,外頭無論什麼東西都價錢立時翻了幾倍。
“府裡今天來了不少的客人,雖然東西價格比平時貴一些,但不知怎麼個情況,怕後頭幾天東西不好買,所以還是多買囤了些肉菜雞蛋……”
管事和朱氏彙報著今天采買的情況。
都買了些什麼,因情況特殊,也一一二二和朱氏說得一遍。
“多囤點也好。”
朱氏同樣意識到不對勁,沒有為難管事,“你去吧,讓廚房好生準備飯食。”
外頭亂,府裡更不能亂。
即便希望俞通海或者俞景行可以回來主持大局,他們卻顯然回不來。
安頓好傅夫人、羅夫人等人之後,朱氏特地過去看宋嘉月。她現在已經是有九個月身孕的人了,隨時可能發動……府裡雖說提前做了準備,但也怕現在……
“母親,我挺好的,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
宋嘉月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反倒是覺得他今天比平常要更乖一些。”
“如果有什麼異動一定要說。”
朱氏叮囑她,“在院子裡走動也要讓丫鬟跟著,不要一個人。”
宋嘉月一一點頭應下了。
雖然這些她都知道,但是這樣的嘮叨她不會覺得厭煩。
“母親,讓護衛把下人也看緊一點吧。”等朱氏交待完,宋嘉月開口,“外頭一旦有什麼事,咱們府裡邊要是慌起來,不定會鬨出什麼……還是得警醒點兒。”
宣平侯府的仆從不少。
平日裡,大多數人確實老實勤快,遇到特殊時候卻也多少難說。
一則是倘若有人在仆從裡流傳些聳人聽聞的謠言,那些人信了便會不安,可能會生事。二則是萬一變得混亂,怕混進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趁機從侯府撈好處。
“我已經交代過管家了。”
朱氏對宋嘉月說,“這些事有我來操心就好,你多注意些自個的情況。”
“你現在也是到關鍵的時候,千萬不要太勉強。”
宋嘉月又點頭:“母親,我省得。”
朱氏依然不怎麼放心,按捺不住反複地叮囑宋嘉月許多話。
要說她現在最擔心、最怕什麼,肯定是怕宋嘉月和孩子會有什麼事。
過得一會兒,還有許多事要忙的朱氏離開了。宋嘉月忽然覺得困乏,秋月便扶她到床榻上躺下來休息。她本想躺上片刻,不想閉上眼,仍舊很快睡著過去。
……
皇宮,勤政殿,書房。
永平帝被大太監扶著在龍案後坐下,一張臉幾無血色。
三皇子和孟賢妃隨即快步上前,當下兩個人圍在永平帝的左右。
書房裡的人隻有他們幾個而已。
孟賢妃沒有喊宮人進來,親自挽起袖子研墨。
三皇子劉景在一旁猶似苦口薄心勸永平帝:“父皇,現在情況真的很危急。”
“今天早朝,大哥把所有大臣都困在殿內,其他各處的臣子,也被他們的人控製住了,甚至鄴京城裡到處是他們的人……您還是下旨吧,否則兒臣要怎麼辦?”
永平帝聞言卻開始劇烈的咳嗽。
孟賢妃抬眼看他一眼,丟開墨錠轉而去幫永平帝順氣。
“臣妾知道,陛下定然又失望又傷心,隻是這個時候不能隻顧著這些。”她語聲溫柔,隱約帶著某種隱秘的誘哄意味,“我們景哥兒到底有什麼不好呢?”
“五殿下不在鄴京,六殿下如今年紀也還小,陛下若一再猶豫,我們便都不知道要怎麼活了。大殿下今日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實在荒唐到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他終究這麼做了。”
孟賢妃不動聲色輕輕握住永平帝的手。
“隻要陛下將玉璽交給景哥兒,這一切便會結束。”
“屆時,他出城去調兵,那麼整個皇宮、整個鄴京都會迅速恢複秩序。”
“陛下……”
孟賢妃附耳過去,“您告訴臣妾,玉璽現下究竟在哪兒?”
……
殿外,兩方勢力劍拔弩張,正互相對峙。
幾排張弓拉弦的將士個個目光如炬,神色肅殺,渾身透露出緊繃的情緒。
大皇子劉昭身穿甲胄,腰間佩帶一柄長劍,在數名官員的簇擁下,匆匆趕到勤政殿外。然而,他終究來遲一步,以致於叫三皇子劉景將永平帝帶到了這個地方。
一點點微小的疏漏都可能導致功虧一簣。
何況現在殿內是什麼情況,他們在殿外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清楚。
“到底怎麼回事?!”
劉昭有些暴躁,也沉不住氣怒罵,“一群廢物,竟然能讓他們進去了!”
“我不是派人來守這兒了嗎?!”
周相在大皇子旁邊,冷靜提醒他道:“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正事要緊。”
大皇子餘光掃過周相的臉,看清楚他眼底的警告,不由得悻悻噤聲。
他心裡卻十分不痛快。
“確定陛下和三殿下都在殿內?”
周相直接抓一人過來盤問,“能不能探明白裡麵的情況?”
“殿內的門窗緊閉,各個窗戶都有士兵把守。我們這邊試圖派人潛進去,已經有好幾個人受傷,這條路子走不通,也沒辦法摸清楚殿內現在是什麼情形。”
情況不明,越拖情況便越會對他們不利。
周相沉聲對大皇子劉昭說:“大殿下,不能繼續拖下去了,隻能強攻。”
劉昭也清楚這個道理。
他今日竟然當真做出這麼一個選擇,意味著絕無退路。
一旦失敗……
劉昭不希望自己失敗,因為那表示他會失去所有,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然而走到這一步,他明明也是被逼無奈。如果父皇直接將皇位傳給他,他何必如此?
每次他犯一點小錯都提心吊膽。
哪怕提心吊膽也換不來什麼,隻會次次被責罵得厲害。
老三又比他能好到哪裡去?
偏偏他的父皇每次對老三那麼縱容,好像根本舍不得責罰一樣!
連之前流民出了那麼大的事,也沒有見他這個弟弟怎麼受到冷落和懲戒。
實在不公平極了。
他父皇如今恐怕一日比一日老糊塗,已經不能指望了。
劉昭覺得,他隻能靠自己,唯有靠自己。
“還是趕緊把父皇‘救’出來要緊。”
平複過情緒之後,劉昭蹙眉揚聲道,“來人,準備強闖。”
……
宣平侯府。
宋嘉月小睡過一覺以後,醒來和眾人一起用午飯。
大約受到外麵不明形勢的影響,整個宣平侯府的氣氛都有一些凝重。
膳廳裡沒有交談的聲音,大家隻是沉默用飯。
用過午飯,宋嘉月單獨見錢敬信,詢問他現下城裡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