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謊。
楚子徽一瞬就有了判斷。
這樣的人,不是春滿樓這種地方能養出來的。
他之風姿,是風雪中,山水中,春花明月裡,才能養出來的透徹冷清。
是不屬於凡世的仙人之姿。
又怎麼會是一個區區琴師?
然而他不想說,楚子徽也就不再問。
他轉而道:“我見白公子剛剛聽到我說話的時候,態度有些異樣。雖說問起來是逾越了,可是我心中實在疑惑。”
“白公子可能幫我解惑?”
他說話時,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一種醉酒的朦朧感。
白胥華輕輕一歎。
他道:“你的聲音,很像我曾經一位故人。”
“一位故人?”
“他曾是我的……”白胥華有片刻失聲,像是歎息一樣的說:“……師弟。”
楚子徽腦中頓時一清。
他本來有些恍惚地看著白胥華的臉,與他說著話。在聽到這句話後,腦海中卻像是驟然被水衝洗了一般清醒了。
他想起了那一瞬間的幻覺。
少變手持長劍,眉目間的冷漠消融,他道:“我名白胥華。”
後麵分明還應是有一句話的。
——是你三師兄。
楚子徽隻覺得有些東西在腦海中瘋狂叫囂,幾乎要破開那道無名屏障,湧到他腦子裡來。可那屏障又一直不碎。
這種離什麼東西隻差一絲的感覺,實在不是很好。
叫人抓心撓肝,焦急迫切地想要得到。
楚子徽把心中的紛亂紛紛壓了下去,他伸手想要拉住白胥華的手,在距離他隻剩下一點距離的時候卻停下了。
就像是有人在阻止他一樣,叫他不能這麼做。
楚子徽慢慢收回了手,同時說:“原來如此……確實是我逾越了。”
白胥華輕輕搖頭,示意無事。楚子徽看著他道:“我與白公子是當真投緣,不若我們交個朋友?”
白胥華道:“隨意。”
他麵向窗口,嗅著那帶著酒氣的風,起身看了一眼。
隻見窗外是一圈走廊,走廊下是一池碧水,水中落著一座紅木高台。
高台上的欄杆有些已經碎了,前不久還在這裡圍滿了人,看著他與阮酥玉比試,格外熱鬨喧嘩。
而隻是這麼片刻時間,這裡就被清場了。
不愧是男主。
真是城會玩。
那青年帶著他繞了一大圈兒路,在這裡徹底安靜之後,才帶他回了這裡。
楚子徽原本就是在這裡看熱鬨的,卻對他起了興趣,因此才會將這裡清場。
白胥華隻看向窗外,在楚子徽眼中,卻是他不想麵對自己。
隻那位故人的聲音,便已經讓他厭惡至此?
楚子徽垂下眼,道:“……既然如此,你我便是朋友了。”
“我名楚子徽,字……佩弦。”
白胥華終於又看向他。
他的神色一時更加複雜,楚子徽細細分辨,卻隻能察覺出其中的一分隱忍。
這是為什麼?
他剛剛說了自己的字,佩弦,佩弦。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還是說那位故人——名姓中也有似“佩弦”的字?
白胥華隻看了他數息,便恢複如常,道:“我名白胥華……未曾取字。”
怎麼會有人不取字?
這可實在是……極有意思。
楚子徽道:“既然你沒有字……我便叫你胥華吧。”
白胥華微微一頓,他看向楚子徽,語氣像極了歎息:“……隨你吧。”
一夜過半,白胥華方才起身離開。
楚子徽送他離開,在他臨走之前,似是偶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胥華覺得……那阮酥玉如何?”
白胥華頓了頓,道:“世俗嬌縱,附庸風雅。”
“世俗嬌縱,附庸風雅?”楚子徽將這八個字念了一遍,又低低道:“她可當眾對你表白心跡……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你竟不動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