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大宴之後, 送往武安王府的請柬便絡繹不絕。
那請柬多是交給白胥華的,白胥華對於這些宴會, 自然是沒有什麼興趣, 因此這些請柬, 便都被收到了匣子裡。
不過幾日,送來的精致請柬便已經壓了一小匣。
楚子徽本還會為了這些請柬調笑白胥華幾句, 等到第七日, 白胥華接到了一張特殊的請柬。
那請柬上沒有任何文字, 卻帶著極淡的香氣。
楚子徽將這一封請柬交給白胥華的時候, 並沒有想到白胥華會為了這份請柬做出什麼反應。
卻不料白胥華一接過請柬,便頓住了。
請柬看似什麼都未曾寫,他捏住紙張的時候,卻模糊感覺到了一點極細微的粗糙之感。
尋常人是不會在意這一點感覺的。
這份請柬用的, 本就是紙麵略粗糙一些的青竹紙,青竹紙的顏色是, 極好看的淺青,還帶著竹木的淺淡香氣, 可謂是極精致文雅的東西。
如此一來, 那一點細微的不足, 自然也就可以被人忽略了去。
但紙張的粗糙,與字麵凹凸不平的粗糙, 到底是有區彆的。
白胥華如今隻是假做眼盲, 但他以前, 也的確是有過一段真正目不能視的時日, 因此對於這種唯獨目盲者才能察覺的異樣,他還是能發現幾分的。
在細細將這紙張撫摸一遍,知曉了上麵所說之後,白胥華就露出了一點詫異之色。
楚子徽本對這張請柬是極其不以為意的,此刻他察覺到白胥華神色的變化,才察覺到些什麼,道:“這上麵真有東西?”
“有。”
白胥華道:“是專程送於我的。”
這段時日,他接到的請柬,皆是尋常的紙墨。
他表麵上一直是目不能視的模樣,可卻是無人顧及他身為盲人的缺陷,他們似乎覺得,這樣的白胥華,便是目不能視,與看得見也並沒有什麼區彆。
——雖然也的確這樣沒錯。
但在這些人中,忽然出現一個極體貼細心的便不由得叫人覺得舒心妥帖。
楚子徽不知曉白胥華心中在想些什麼,但是看一看他的神色,便也猜到了紙上的玄機,道:“是哪裡來的貼心人?”
“是南國來使。”
白胥華微微垂下眼,露出一點淺淡笑意。
他道:“他請我去赴一場宴,見一見南國奇珍。”
“他?”楚子徽接過了白胥華手中的字,摸索半天,也不得竅門,便將那張另有玄機的青竹紙丟到了炭盆裡,道:“他以前見過你不成?”
“倒真可能見過一麵。”
白胥華道:“他約的就是今日……你可知滿江酒?”
“滿江酒?”楚子徽微微一怔,隨即皺眉道:“這是處文人雅客愛去的地方,據聞酒釀得極好,他約你去那兒——”
楚子徽想了想,道:“罷了,還是我跟著你去。”
白胥華輕輕搖頭,道:“我自有分寸。”
楚子徽遭了拒,便退其而求次,等到時辰到了,專程送白胥華去了滿江樓。
滿江酒位於街旁,與春滿樓所在的地方也相距不遠。楚子徽雖是未曾,但因白胥華目盲之症,他身邊卻也不能沒人。
楚子徽就留了那隻在春滿樓出現過一次,就在未曾與白胥華見麵的疤臉女子。
在這等人來人往的地方,白胥華的存在可謂是夏日中成了冰雪的河流一般顯眼。
但卻也因為這份顯眼,叫旁人不敢輕易接近,他們所過之處,連原本嘈雜的聲音都平息下來,似是不敢驚擾了這仙人一般的白衣公子。
白胥華對這一切恍若未覺,毫不在意。疤臉女子沉默寡言,半晌來一句話也不曾多說,走在他身前為他引路,隻有到了什麼容易跌著的地方方才會出聲提醒,嗓音依舊是極沙啞的。
“這兒是木梯,公子小心些。”
白胥華應了,他與疤臉女子一齊上了滿江酒二樓,便有人迎了過來,道:“我家主人已經定了地方,還請公子與我來。”
白胥華微微頷首,疤臉女子見已經有人引路,便默不作聲地退到了白胥華身後去。
滿江酒看似是個尋常酒樓,實際上樓宇背後另有玄機。
這處地方的主人,不知怎麼買下了這周圍的一大片土地,大興土木,亭台樓閣應有儘有。
南長隱定下的地方,便是一處樓閣中。
樓閣立於水中,此刻是寒冬,沒有多少可看的景色,那人將白胥華引到樓閣中時,南長隱已是等待許久的模樣了。
他微開了窗,端坐在桌案前,見白胥華來了,便親自起身,行禮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