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陶曉東問他,“我想跟你打聽個患者情況,湯醫生。”
湯索言有點意外,問:“你是等我呢?”
“啊,等你一晚上了。”陶曉東說。
湯索言失笑:“你給我打個電話不就得了?”
“怕你忙。”陶曉東笑了笑,“我反正時間多。”
湯索言開了門,說:“下回給我發個消息也行,我看見的時候就給你回電話了。”
他讓陶曉東坐椅子上等了幾分鐘,拿了件衣服去了洗手間,再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襯衫已經換掉了。這好像是陶曉東第一次看他不穿襯衫。
“換個衣服,”湯索言邊走路邊揉了揉手腕,“太累了。”
“確實累,我看你們一天都不歇。”剛才湯索言換衣服的時候陶曉東回自己那屋取了茶,這會兒泡了杯茶給湯索言。
湯索言也扯了張椅子過來,房間裡除了床也就這兩張椅子能坐。倆人一人一個雙層紙杯,裡麵是陶曉東帶的茶包,條件太有限了,倆人都覺得現在這聊天環境有點簡陋,沒說話就先都笑了下。
“你說要打聽個患者?”湯索言問他,“是誰?”
“她來過兩回了,說是你給她看的,我問她她也說不清楚,我就聽見個什麼瘤。”陶曉東收了笑,把手機裡的照片調出來給他看,裡麵是梅朵的眼CT報告。
湯索言拿過來看了一眼,想起來了:“是我看的。”
“她這是什麼病?”陶曉東看著湯索言,“嚴重?”
湯索言看了他一眼後說:“現在還不能確診,檢查還不夠,這邊做不了。”說完又問他,“患者你認識?”
陶曉東點頭:“嗯,我認識。我知道你心裡應該有診斷,更多的檢查結果對你來說無非就是再確認個結果,她怎麼回事你直接說就行,湯醫生。”
湯索言也不跟他再說客套話,說:“初步判斷疑似脈絡膜黑色素瘤,設備不夠,我隻給她看了眼底和CT。眼底造影和病理這邊都看不了,得去更大的醫院,如果你認識的話得讓她儘早檢查儘早治療,不能等。”
因為自己有個失明的弟弟,這些年陶曉東跟眼科打的交道不少,他大概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病。陶曉東皺了下眉:“這個我沒記錯的話……都是惡性對吧?”
湯索言“嗯”了聲:“屬惡性腫瘤類。”
陶曉東沉默了會兒,之後問:“那她現在發展到什麼階段了,能判斷嗎湯醫生?”
湯索言搖頭:“太具體的分期確定不了,得看病理結果。但按CT和她現在的視功能來看,不算太晚可也不早了,眼壓高,伴青光眼表現。還是得儘快做檢查,看情況儘早確定治療方案。”
陶曉東還是皺著眉,桑布一家的遊牧生活讓接下來的治療很不方便,這次他去的時候桑布還說他很喜歡這樣,他從小到大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可是梅朵的眼睛必須得治,拖下去隻會繼續惡化。
“這邊能治嗎?”陶曉東問。
“能,拉薩有我們院定點包科的醫院,腫瘤科薛主任這兩年都在這邊。”湯索言跟他說,“現在西藏也有好幾家三甲了,醫療水平也不輸外麵的省級醫院。”
陶曉東點點頭,一時間也沒什麼好說的。命運愛捉弄人,人各有命。
他倆聊了會兒,湯索言問他和那位患者是什麼關係。陶曉東也不知道他們算什麼關係,就是見過一麵,勉勉強強才能說得上認識。
陶曉東記憶裡那個小姑娘眼神太清澈了,是被這裡的雪山和草場洗滌出來的透亮。
他給湯索言講了下當年的事,說了下他們認識的緣由。末了他說:“有心想幫幫他們,其實也幫不上什麼。”
陶曉東沉默了會兒,而後自嘲地笑了下,搖了搖頭說:“算了。”
湯索言看著他,半晌道:“彆算了啊。”
陶曉東半挑起眉,看過去。
湯索言說:“之後結果出來讓醫院找我遠程對接,如果有必要做保視力保眼球手術的話,我也可以出個差。”
陶曉東有點意外。
“你幫不上我還是能幫上點的,想做點什麼的心情挺珍貴,彆算了。”湯索言看著陶曉東笑了笑,“你做得已經不少了,雖然這次是咱倆第一次一起做活動,不過我聽過很多。身份不同立場不同,治病救人是我們的本職,因為我們是醫生。你不是醫生,所以你想做點什麼的心更值得珍惜。”
其實湯索言本來長相是偏冷的,線條硬朗顯得淩厲,讓人覺得有距離。但這會兒他淡淡的笑意卻突然讓人覺得沒那麼冷了,眉眼間都溫潤了不少。
陶曉東看著他,一時間心情還挺複雜。他從來不太習慣聽彆人誇他,除了紋身以外的領域彆人誇幾句會讓他很不自在,現在陶曉東就挺不自在。但同時湯索言說他能幫點什麼,這又讓陶曉東覺得觸動。
“一下給我整得不知道說啥好了,”陶曉東眨眼之後笑了,“臊得慌。”
湯索言也不再繼續說,隻是笑著喝茶。陶曉東也喝茶,兩人把茶喝完,又續了點水,這茶喝得太寒磣了,也不講究。
湯索言輕輕歎了口氣,倆人對視一眼,看著彼此都覺得挺滑稽,反正就儘在不言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