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搖了搖頭,輕聲說“沒關係”。
第二天遲騁上學前把陶淮南抹臉的兒童霜塞他包裡,跟他說:“自己記得抹,風大把你臉吹裂了。”
陶淮南一邊刷牙一邊含含糊糊地應著好。
遲騁穿鞋走了。
陶淮南轉頭去摸陶曉東,摸到他哥在洗手池前一直舉著胳膊。
“刮胡子啊哥?”
陶曉東“嗯”了聲,用手摸了摸下巴和脖子。陶淮南笑了兩聲,一笑就有點眯眼睛,陶曉東問他:“樂什麼呢?”
陶淮南說:“你最近可真愛刮胡子。”
陶曉東在他頭上彈了一下,微低了點頭說:“摸摸刮乾淨了沒有。”
陶淮南於是伸手過去在他哥脖子和下巴來回摸了摸:“乾淨了,滑著呢。”
因為要帶著陶淮南,所以這次拿的東西有點多,陶曉東拎了個行李箱,還背了個包。陶曉東是金主,地位高,院方的人看見他要過來打招呼,很多熟悉他的也都認識陶淮南,畢竟陶淮南也經常去醫院看眼睛。
上了飛機陶曉東拉著陶淮南的手找座位,讓陶淮南坐在裡麵靠窗。陶曉東挨著他坐,過會兒身邊坐下個人,陶曉東還沒等出聲,陶淮南先笑了,低呼了聲:“湯醫生!”
陶曉東笑著說他:“厲害。”
湯索言跟他打了聲招呼,隔著陶曉東摸了摸他的頭,陶淮南笑得很乖:“我能聞著湯醫生的味兒。”
陶淮南因為眼睛看不見,因此其他的感官就更敏銳。他喜歡湯索言身上的薄荷味兒,但這到底是什麼味兒陶曉東沒聞到過,他沒有那麼靈的鼻子。
湯索言肯定穿著襯衫,陶曉東今天也特意穿了襯衫,湯索言淺淺笑了下,和陶曉東說:“今天都體麵了吧。”
陶曉東想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上次隻有自己穿了襯衫的事,低聲說:“我隻能裝這一天體麵人,明天開始我還得短袖休閒褲,這繃得我難受。”
“你不用穿。”湯索言看他一眼,視線往下掃了一眼看了看他的襯衫,“做你自己就挺好。”
陶曉東開了個玩笑問:“我穿襯衫不好看?”
兩個男的說起好不好看就彆扭了,湯索言隻是勾了勾嘴角,說:“舒服就行。”
這次他們要去的地點是分散的,要走幾個縣城醫院,中途要換幾次地方。陶曉東在做這些事上向來大方,設備車好幾輛,普及偏遠醫療落後地區的基礎設備。
陶淮南什麼都看不到,很多盲人從不出門的原因就是這個,再陌生再美的風景他們也看不見。
湯索言知道陶淮南喜歡他,所以一直帶著他,每次轉程都跟他們坐一輛車。第一天從機場下來轉去縣城的路上,湯索言讓司機停了一下,他帶著陶淮南下了車。
對麵一個羊倌兒趕著羊群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陶淮南吸了吸氣,說:“什麼味兒。”
湯索言沒回答他,過會兒羊群走近了,陶淮南聽見羊的叫聲,笑著說:“羊。”
陶曉東在車上看著他們,看見羊群走過來之後,湯索言握著陶淮南的手腕,帶著他去摸羊群,摸山羊薄薄的毛,摸它們脖子下麵墜著的兩個袋,也摸了摸羊倌手裡的鞭子。
“味道不太好聞,對吧?”湯索言在旁邊問他。
有隻小羊在陶淮南的小腿上碰了碰嘴,有點癢。陶淮南笑著躲了一下,點頭說:“膻,羊肉味兒。”
羊群走過之後,湯索言上車拿了瓶水,他倆一起衝了手。
陶曉東沒說話,聽著湯索言跟陶淮南說:“記住這個味道,剛才你摸的羊,放羊人的鞭子,也可以記住剛才的風。這裡天很藍,土是黃色的。”
他一邊說陶淮南一邊點頭,微微抿著唇。
“這是你跟著哥哥和湯醫生來甘肅的第一天,路上遇見了一個羊群。”湯索言說話時聲音很溫和,沉穩又讓人安心的聲音。
陶淮南說:“我記住了。”
湯索言笑了笑,繼續說:“我們要去做一件不算偉大但算得上有意義的事情,你哥哥是個很棒的人。接下來的時間我可能顧不上帶你這麼找記憶點,自己要記得找。你去過的每個地方都是不一樣的,感受它們,然後記住這些。”
陶淮南又點了點頭,虛虛地攥了下手心,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