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眼睛已經沒有視力了,總得為他留下一隻。這種手術湯索言把握還是很大的,患者恐懼之下選擇放棄視力保眼球,能大概預判的醫生總不能也在諸多恐懼之下跟著放棄。
眼科醫生還是要為患者儘可能多和久地留下光。
因為這台臨時加的本不是他負責的手術,湯索言晚下班了半個小時。
回手術室拿到手機的時候看到陶曉東五十分鐘前發的消息:言哥我在樓下了。
湯索言回他:我馬上,稍等。
陶曉東:不著急。
湯索言換了衣服下樓,看見了陶曉東的車。
他走過去,上了車,話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就直接定那兒了。
他看著陶曉東,意外到將近半分鐘都沒找到話說。
“酷不酷?”陶曉東先笑了,摘了帽子,摸了把自己的頭。
湯索言半晌之後抬起了手,也在陶曉東頭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頭發呢?”他問。
陶曉東戴回帽子,指了下自己耳後那處:“早上把這兒刮禿了,一鬨心我就都剃了。”
湯索言還是看著他,陶曉東說:“我也有點洗夠了,還費事,總要去弄它。”
“我可以幫你洗。”
陶曉東搖了搖頭:“費時間。”
湯索言沒再說彆的,隻是“嗯”了聲。
這個事可能還是讓湯索言生氣了。
湯索言很少生氣,對陶曉東就更是,他倆在一起之後兩人鬨彆扭的次數有限。湯索言生氣也不發,他不太會激烈地爭吵,生氣一般也隻是冷著臉。
陶曉東是最護著他的,彆人惹著湯索言了可能他自己都還沒生氣,陶曉東就已經氣上了。所以這會兒湯索言冷著臉,陶曉東自然也是不好受。
他低聲叫“言哥”。
湯索言還是隻說了個“嗯”。
叫了一聲“言哥”他能說點什麼啊,什麼都說不出來。想說的太多了,怎麼都不對,怎麼都不行。
陶曉東直來直去這麼多年,這段時間第一次要把自己難死,喉嚨像被掐緊悶住,說不了話也透不了氣。
他嘴角爛了一處,早上還沒有,現在起了個很大的泡。
下班高峰,路上很堵,走的是不堵車的路線,然而今天可能是前麵出事故了,堵得厲害,車走走停停,前後車都在難耐地鳴笛,無端地讓空氣都像是躁了起來。
“這種摸不透的狀況我真的不喜歡。”湯索言開口,說了一句。
陶曉東開了點窗,讓駕駛室裡透點空氣進來。
“我想不到你是怎麼了。”湯索言說,“你不想說我能等你,我也有心情差的時候,我可以等你情緒消了一些之後來告訴我你怎麼了。”
“但是你彆讓我這麼慌,我是真的很不喜歡。”湯索言皺著眉,也把自己這邊的窗戶開了一點。
外麵又開始沒完沒了地鳴笛,湯索言眉皺得更深,陶曉東把兩邊窗戶都關了。
他說了聲“抱歉”。
戀人間最不需要的就是“抱歉”,這兩個字本身就透著股明麵上擺著的客氣。
湯索言轉過頭看向窗外:“要是你隻能說這個就彆說了。”
陶曉東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又閉上了,皺著眉深吸了口氣。前麵車又走了一截,再次踩停的時候陶曉東看著湯索言,清了清嗓子說:“言哥你……彆管我了。”
“什麼意思?”湯索言問他。
陶曉東輕聲道:“就……字麵意思。”
湯索言臉上剛才的不耐和煩躁已經收了,這會兒反而很平靜。他看著陶曉東,聲音沉下來:“不用我管?”
陶曉東深深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一起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現在你這一句不用管我有點聽不明白。”
陶曉東出神地怔了會兒,啞了嗓子,隻說了句:“……憑什麼讓你管我。”
湯索言眉皺了又鬆,看著陶曉東嘴角壞的那處,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開門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