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拿著兩瓶牛奶從烤肉鋪裡出來時,卻見葉戎崢用自己強健的胳膊緊緊勒住了一個富二代的脖子。
那富二代不得不弓著背滿臉漲紅地討饒,嘴裡說著不敢了,沒有發出去,我錯了等話。
“這是怎麼了?”秦青把兩瓶牛奶擺放在葉戎崢麵前,笑著問道。
“沒什麼,我們鬨著玩。”葉戎崢放開那個富二代,凶狠的目光掃過桌上所有人。大家礙於他的淫威,隻能忍氣吞聲。
蹲在桌子底下的996翻了個白眼,卻也沒有揭穿。後麵還有很多劇情要走呢,現在還不到攪局的時候。
“彆喝酒了,喝牛奶吧。”秦青拿走了葉戎崢的啤酒。
葉戎崢滿臉不耐煩地說道:“大家都喝酒,就我喝奶,搞得我娘們唧唧的。”話雖這麼說,卻還是乖乖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牛奶,驚訝地問:“怎麼還是熱的?”
“剛剛找老板加熱了一下。秋天了,沒有第一杯奶茶請你喝,那就請你喝一瓶熱牛奶吧。”秦青笑著說道。
葉戎崢擰著濃眉,咬著吸管,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放在腿上的手卻像彈鋼琴一般輕快地點觸著自己的膝蓋。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心情其實是興奮愉悅的。
晉鶴垂眸看了看這隻藏在桌下的雀躍手掌,不由戲謔一笑。
坐在秦青另一邊的富二代偷偷摸摸看了葉戎崢一眼,然後便假裝弄掉了自己的車鑰匙。
秦青立刻彎腰把車鑰匙撿起來,看見那昂貴的車標,愣了一愣才道:“這款車是今年剛出的全球限量款吧?性能怎麼樣?”
上輩子,姬蘭最大的愛好就是幫他買車,所以秦青連帶著對豪車也頗感興趣。
那富二代眼睛一亮,立刻滔滔不絕地介紹起自己的豪車,眉飛色舞的樣子隻差把“我很有錢”四個字寫在臉上。
周圍的富二代看見了,竟然紛紛把自己的車鑰匙都擺在了桌上,完了伸長脖子湊過去,興致勃勃地與秦青討論起各種車型。
在第一個世界,秦青也是富二代,大家聚在一起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
“秦哥你加一下我們的微信吧,以後我們帶你去玩車。”
“是呀是呀,秦哥,我家裡還有幾台車,平時都用不上。這裡有照片,你看看呀。你要是喜歡你就拿去開,什麼時候還都可以。”
一群人紛紛擠到秦青身邊,把微信二維碼打開,興奮又期待地等著秦青掃。
“老子剛才警告——”
葉戎崢氣得差點自爆,幸虧及時反應過來,吞掉了未儘的話。
晉鶴附在他耳邊調侃:“把車鑰匙亮出來,叫秦青看看咱們的實力,然後釣著他,勾著他,叫他自投羅網,自取其辱。這可是你之前安排好的計劃。怎麼,你現在不樂意了?”
葉戎崢何止是不樂意?他又氣又急,頭皮都快炸了。
但計劃的確是他安排的,看著秦青一一加上那群狐朋狗友的微信,他隻能煩躁不堪地扒拉自己的寸頭。
媽的,他後悔了!早知道就單獨把秦青約出來。
晉鶴也笑嘻嘻地遞出自己的手機讓秦青掃,完了介紹道:“秦哥,你知道嗎,葉戎崢可是我們國內最厲害的地下車手。他玩車的時候,我們這些人還在玩遊戲機呢。”
秦青愣住了,眸子裡的溫柔笑意變淺了一些。
“地下賽車很危險吧?”他收起手機,定定地看著葉戎崢。
葉戎崢尚未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取出一支煙叼在嘴裡,滿不在乎又頗為狂放地說道:“是挺危險的,每一次上賽場都要寫遺囑。”
秦青嘴唇依然勾著,眼眸裡的笑意卻完全消失。
“萬一真出事了怎麼辦?”他喉嚨有些發緊。
葉戎崢取出打火機,點燃嘴裡的香煙,斜飛入鬢的濃眉像一把無情的刀,語氣裡透出對生命的漠然,“死了就死了,還能怎麼辦?”
“你就不怕你爸媽傷心嗎?”
“叫他們再生一個唄。”
“你就不怕這些朋友傷心嗎?”
“傷心隻是一時的,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了我。死了就一了百了,這樣不好嗎?”葉戎崢吐出一口冷白的煙霧,末了掀開襯衫,讓秦青看自己緊實腹肌上的一條猙獰傷疤。
傷疤從左胸一直貫穿到右下腹,竟似直接把他劈成了兩半。
回憶當時的場景,他卻還能漫不經心地笑出來:“……駕駛艙壓扁了,一片金屬紮進我的胸口,把我切開,傷口離心臟隻有一厘米,肋骨斷了好幾根,腸子都出來了。但我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紀錄,我贏了。”
他咧開嘴灑脫一笑,俊美的臉龐端的是肆意狂放。
周圍很多食客都在偷看秦青,也有很多食客在偷看葉戎崢。
如果說秦青的美是絢爛,是妖嬈,是紅塵滾滾裡的一股馥鬱蜿蜒的脂流。那葉戎崢的俊美就是狂野,是浪蕩,是滔滔江水裡的一塊冥頑不靈的石頭。
與倉洺極為相似的是,他什麼都不在乎。但倉洺即便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會傷害自己,而他不同。
他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
秦青不願意用這個詞來形容葉戎崢,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葉戎崢是瘋的。
葉戎崢狠狠吸了一口煙,眯著眼回憶死亡那一刻的滋味,末了用興奮的語氣感歎:“那一回真刺激!最後一圈,我一直在加速,汽車失控的一瞬間身體被拋飛的感覺就像遨遊太空。我真想再來一回。”
他曲起指關節,想把抽了一半的煙彈出去,瞥見身旁的秦青,動作一僵,然後就拿過煙灰缸,自動自發地把煙蒂杵滅,還刻意把煙灰缸推到秦青麵前,讓對方看看自己正在改掉壞習慣。
話說得有多瘋,動作就有多乖。
晉鶴沒好氣地說道:“隻可惜你這輩子都不能再來一回了。國內國外已經沒人願意跟你比了。”
“沒意思。”葉戎崢再度搖頭,惋惜地低歎。
秦青握緊啤酒瓶,笑容漸漸淡去:“除了賽車,你平時還喜歡做什麼?”
“打拳。地下搏擊你知道嗎?”葉戎崢卷起衣袖,展示自己強健的肱二頭肌。倉洺和徐逸之的危險是隱藏於內的,而他的危險明晃晃地寫在極具侵略性的臉上,也寫在爆發力十足的肌肉上。
秦青越發明晰地感知到——這是一隻直立行走的野獸。
“你說的地下搏擊是□□拳嗎?上場的時候也要簽生死狀吧?”秦青用力握緊啤酒瓶,努力維持著淡然的表情。
“是啊,不簽生死狀那多沒意思。我不喜歡打假拳。”葉戎崢又取出一支煙點燃。
他的煙癮真的很大,一支接一支抽個沒完。他或許是成癮性人格,對一切危險的,遊離在生死邊緣的東西,都會上癮。
“為了打拳,他好幾次進ICU。有一次腦出血,差點變成植物人。”晉鶴無奈地搖搖頭,麵容有些憂慮。
不知道哪一天,葉戎崢就會把自己玩死。他對一切都滿不在乎,卻又喜歡轟轟烈烈。
秦青抿緊薄唇問道:“你平時不讀書嗎?”
“老子不喜歡讀書,翻開書就頭暈想吐。”葉戎崢深吸了一口煙,刀鋒一般的濃眉因為厭惡而皺緊。
“他每年都要掛上好幾科,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晉鶴又是一歎,其餘的富二代也都很擔心,卻不敢隨便插嘴。
“拿不到畢業證,以後做什麼呢?”秦青揉了揉太陽穴,忽然發現自己麵對的不是神祇,而是一個問題兒童。
“以後玩車,打拳,去全世界探險。”葉戎崢轉過頭,衝秦青雪白的臉吐了一口煙霧,刻意強調:“反正我家裡有錢,一輩子不工作也餓不死。”
秦青抬手擋臉,隔絕煙霧。
“你就沒什麼人生目標嗎?”他無奈地問。
“要什麼人生目標?萬一我明天就死了呢?”似乎覺得這句話很有趣,葉戎崢眯了眯眼,爽朗地笑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燃燒的香煙,朗笑的聲音又低沉又渾厚,在這嘈雜的鬨市也能蕩出去很遠,惹得附近的女人們麵紅耳赤地偷看。
他笑得那麼狂,那麼傲,又那麼灑脫不羈。這種灑脫,是連生命都可以拋卻的不經意。
秦青定定看了他片刻,眸色變了又變,最後竟也跟著低笑起來。
“996,他活到最後了嗎?”內心之中,秦青的嗓音卻帶著悲哀。
正用爪子剔牙的996沒好氣地恐嚇:“隻要好好跟主角受談戀愛,他會活到最後的,主角受是他的救贖。他的心理的確出了很大的問題。不過現在來了你這個攪屎棍,一切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你要是吸光了他的氣運,他可能會提前嗝屁。”
“攪屎棍?”秦青慢慢重複了一句。
996夾上尾巴,呲溜一聲躥了出去。
心理出了問題、活不到最後、主角受、救贖,各種訊息紛紛亂亂糅雜在一起,令人內心如焚……
秦青仰起脖子,快速又優雅地喝光了一瓶啤酒。小巧的喉結因為吞咽而上下滑動著,發出可愛的咕咚聲,一滴酒順著微紅的唇滑下,落入深深的鎖骨,然後便醞在這小窩裡,發出晶瑩的光。
正與朋友們談論自己豐功偉績的葉戎崢不知不覺看得呆愣。漆黑的眸暗了一暗,像是在攝錄這無端端叫人臉紅心跳的一幕。
秦青放下空空如也的酒瓶,用細長指尖輕輕點觸葉戎崢的手背,然後傾身過去,壓著微醺的含糊嗓音,吐著馨香四溢的熱氣,低不可聞地說道:“我們可不可以先回去?”
葉戎崢默默垂眸,呆呆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雪白的臉龐偏偏長了一雙烏黑的眸,眸子裡又盛了一汪清淩淩的水。
分明是在鬨市,卻仿佛落入了一口深潭,溺斃的窒息感伴隨著劇烈的心跳,奪走了葉戎崢的神智。這是比極限賽車,生死拳擊,更叫人熱血沸騰的感覺。
秦青伸出指尖,又點了點他的手背。這一點,恰好觸到那小小的針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