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沉默不語,君綠竹故作擔憂地問:“秦老師,你剛回國,還沒找到工作吧?你能去哪兒呢?你在國外有那麼好的工作,我覺得放棄了好可惜。”
這是引導秦青趕快出國的節奏。
就在這時,一名切菜小工走過來,衝秦青遞出一部手機。
“秦老師,這是蔣伯兮的私人手機,他放在導演那兒。導演叫我把手機給你,溫達酒店的負責人找你。”切菜小工解釋道。
秦青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不由上下打量對方。
切菜小工緊張地舉了舉手機。
手機裡傳來一道男音:“是秦青秦老師嗎?這邊是溫達酒店。”
秦青這才把手機接過去,認真聆聽。
君綠竹豎起耳朵,依稀聽見“需要你,年薪三百萬,送一套房子和一輛車”等語。原來這就是頂級名廚的待遇,離開了節目組,秦青在哪兒都會很受歡迎,包括普通人一輩子都攀不上的權貴階層。
君綠竹虛偽的笑容立刻變得真誠了幾分。
她想在節目裡使用秦青的菜譜,然而現在看來,這樣做還是有風險的。如果秦青真的入職了溫達,溫達背後的資本一定會幫他維權。君綠竹沒有把握戰勝那樣強大的勢力。
可惜了。
君綠竹心中惋歎,麵上卻眨巴眨巴大眼睛,露出清純無辜的表情。
“我還得考慮考慮。”秦青對電話那頭的人平靜地說道。
君綠竹把雙手背在身後,猛然握緊。為什麼要拒絕這麼好的機會?有些人明明擁有絕頂的天賦和運氣,卻白白地浪費了!
負責人笑著說他們會耐心等待,又吹了一波彩虹屁,然後便掛斷了電話。看來歐陽毅的離職讓他們很頭疼,亞洲排名第一的名廚是歐陽毅,排名第二的就是秦青。
他們隻能找秦青頂職,不然他們尊貴的客人可不買賬。
秦青把手機還回去,表情顯得十分躊躇。
那名切菜小工站在一旁,忍不住勸說道:“秦老師,憑你的實力,你一定能接住歐陽老師的盤口。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要不你試試吧?”
“盤口?”秦青莞爾一笑:“你說話很有江湖氣息。”
“嗐,我整天拿著菜刀砍來砍去的,跟混江湖的差不多。”切菜小工擺擺手,笑得憨厚極了。
兩人說話間,休息室的門打開了,蔣伯兮扶著雙眼通紅的蔣廣元走出來。短短幾分鐘時間,老爺子仿佛蒼老了十幾歲,脊背都挺不直了。
秦青的眼睛也紅了,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對切菜小工說道:“手機給我,我給溫達回一個電話。”
“你答應了嗎?”切菜小工滿懷期待地問。
“不,我拒絕。我有重要的人需要守護。”秦青搖搖頭。
切菜小工看看憔悴不堪的蔣老爺子,忽然什麼都明白了。在餐飲界,他們這些人總得收幾個徒弟把自己的手藝傳承下去。
他自己就有七個徒弟,現在也都在五星級酒店當總廚。但是他那麼多徒弟捏一塊兒,硬是趕不上蔣老爺子這一個徒弟。
唉,蔣老爺子還是有後福啊!
秦青回絕了溫達酒店的邀請,把手機還給切菜小工,走上前,扶住了蔣老爺子。
“蔣爺爺,黑加侖已經轉讓了,要不我們另外開一家餐廳吧?我當總廚,你當經理,我們繼續把西餐做下去。店麵不用太大,招待的客人不要太多,賺的錢很少也無所謂,我們自己開心就好。我們年底擠出一個月時間去旅遊。我們去雲南吃菌菇,去四川吃火鍋,去貴州喝酒。我們可以把工作和生活都經營得很美好,你說是不是?”
秦青壓低聲音慢慢吞吞地講述著自己的計劃。
蔣伯兮轉頭看他,心緒反複激蕩。秦青說的這些話,連他聽了也會心動。
他也想和秦青一起去外麵走一走,看一看,吃各地的美食,領略不同的風景。
工作是秦青生命中最為熱愛的一部分,但他也沒有忽略自己在意的那些人。如果給他一個家,他絕不會顧此失彼,他會把一切都照顧得很好。
蔣伯兮的心底湧出一股熱氣。
他多麼希望能與秦青組成那樣一個家。原來他會愛上秦青不是偶然,而是一種注定。他缺失的部分,正是秦青最閃亮的那些特質。他注定會被這樣的秦青吸引。
蔣廣元的眼眶也熱了,這次卻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感動。
幸好他早年收了一個小徒弟,否則真是晚景淒涼哦!
“好好好,我們自己開一家餐廳,就在對麵開!這一條街爺爺早就買下了,爺爺要跟黑加侖打擂台!咱們就叫白加侖,看看誰厲害!”
蔣廣元畢竟是蔣廣元,要強了一輩子,是絕對不可能向兒孫低頭的。
秦青頗感無奈,卻隻能笑著答應。
說什麼打擂台,其實都是氣話。老爺子隻是想把蔣家的西餐廳一直延續下去而已。
秦青輕輕拍撫著老爺子的脊背,慢慢朝門口走去。
蔣伯兮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我給你的劇本,你看完沒有?】
編劇馬上回複:【看完了蔣總。攏共就那麼幾句台詞,我記得可牢了!】
【行,看你的了!】蔣伯兮放下心來,衝一老一少的背影喊道:“秦青,你留一下。”
秦青回過頭。
蔣老爺子意識到孫子要乾什麼,連忙握住秦青的手腕,叮囑道:“小甜豆,這混賬小子最會騙人,你千萬彆信他的鬼話!”
蔣伯兮不滿地皺眉:“爺爺,我的情況你都清楚,我如果騙了秦青,你事後找他問一問不就把我戳穿了嗎?我不會乾那種蠢事!”
蔣廣元一想也是,這才放開秦青的手。
兩人走進員工休息室。
“你要說什麼?”秦青站在門口,並不落座。
他覺得自己和蔣伯兮已經沒什麼話可說了。
蔣伯兮抹了抹頭發,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整個人都無力地坐倒在沙發上,扶著額頭說道:“對不起秦青,我也不想忘了你。可是當年我發了一場高燒,醒過來的時候,記憶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秦青驚訝地睜大眼睛。
能把人的記憶都清除的高燒,那肯定是非常嚴重的。
秦青臉色白了白,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蔣伯兮抬眸,苦笑著看向秦青:“我發高燒那天就是認識你的那天。送走你之後,我就暈倒了,高燒到41度,是我媽偶爾來店裡看我,才及時把我送去了醫院。所以那天的記憶,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對不起。”
蔣伯兮無奈地搖頭,滿臉愧疚。
然而秦青怎麼能承受得了這份愧疚。一個好端端的人,忽然就發起了高燒,那肯定是遇到了意外狀況!
那天的意外狀況是什麼?
秦青很自然地聯想到了那場刺骨的冰雨,還有五六個孩子圍毆蔣伯兮一人的情景。
蔣伯兮他……他是因為自己才會忽然病得那麼嚴重!如果蔣媽媽不能及時趕到,他會不會……
秦青簡直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他臉色一白再白,整個人都有些搖晃起來。
就在這時,編劇拿著一個藥瓶和一杯溫水走進來,擔憂地說道:“蔣總,你又忘了吃藥!快,趕緊的,否則你待會兒又該頭疼了!”
“你拿藥的時候沒讓我爺爺看見吧?”蔣伯兮緊張地問。
“沒有,你放心吧蔣總。不是我說啊蔣總,你這毛病最好還是找個專業的醫生好好查查吧。”
“我心裡有數,你少囉嗦。”蔣伯兮不耐煩地皺眉。
編劇還想勸,又怕被罵,隻能搖頭。
蔣伯兮快速吞服了藥片。
編劇接過藥瓶和水杯,朝門口走去,路過秦青身邊時忽然說道:“秦老師,你跟蔣總是好朋友吧?要不你勸勸蔣總,叫他儘早去醫院做個腦部CT。他這頭疼的毛病都十幾年了,聽說是小時候發高燒,把腦子燒壞了。要是不早點治,萬一以後變得更嚴重——”
“彆說了,你給我出去!”蔣伯兮大聲嗬止編劇,又緊張地看向秦青。
編劇搖搖頭,歎息一聲,然後才推門出去。
其實藥瓶裡的藥全都是維生素片。
隻要把瓶子打開,倒出一粒細看,這場戲就穿幫了。但秦青不會那樣做的。他臉色慘白地答應了編劇的要求,然後慢慢走過去,坐在蔣伯兮身邊,主動握住蔣伯兮的手。
“你的病一直沒好是不是?你為了幫我——”
“沒有的事。我就是偏頭疼,高三那年壓力太大留下的老毛病。”蔣伯兮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強笑道:“我隻是想解釋清楚當年那個誤會。我並不是有意忘了你。秦青,以後我的爺爺就拜托你照顧了。我當年因為高燒,忘了很多事,被我爸媽洗腦,說了很多傷害爺爺的話,你代替我對他說一聲對不起。那些話都不是我的本意,我病得很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蔣伯兮捂住臉,疲憊地歎息。
他越是這麼說,秦青就越是愧疚。
被遺忘、被欺騙的傷心難過,早已消失無蹤,留下的隻有濃濃的感動與擔憂。
秦青對蔣伯兮再無一絲芥蒂。
“我會幫你解釋的,蔣爺爺不會怪你。我雖然退出了節目,可我會留下照顧蔣爺爺。”
秦青抿了抿薄唇,停頓下來組織語言,然後紅著耳尖補充了一句:“我也可以順便照顧你。你如果不舒服了,身邊又沒有人,可以給我打電話。你家的住址能給我嗎?我平時做了好吃的就給你送一份。”
蔣伯兮:“!!!”哈哈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