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來不及深究這異常的狀況,隻因雲易行快要不行了。那人躺在地,身體抽搐,口吐白沫,胸口氤出一團鮮紅的血跡。藍白病服被弄臟了一大片,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快叫醫生!”秦青立刻衝上去,探了探雲易行的鼻息。
雖說這人有可能是謀害雲驚寒的幕後黑手。但在懷疑被證實之前,秦青無法袖手旁觀。
一名士兵跑去找醫生,另一名士兵衝入病房,握住雲易行的手腕測了測脈搏。
“雲上將之前遭到狙擊,左胸被子彈射穿。傷口離心臟很近,差點要了她的命。”士兵解釋道。
秦青點點頭,越發不敢去碰雲易行,怕加重她的傷勢。
醫生和護士匆忙趕到,小心翼翼地把雲易行抬上擔架。
雲易行的眼睛是半闔的,能夠視物,頭腦也沒有陷入完全的昏迷。她忽然伸出手,死死握住秦青的手腕。
“為什麼你沒事?”
粗嘎的嗓音帶著冰冷的質問和一絲怨毒,令秦青頭皮發麻。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手腕不是被另外一隻手握住,而是被毒蛇纏繞著。
那台熄滅了的機器忽然又發出幾道刺眼的紅光。
雲易行的手就在這時鬆開了,人也徹底陷入昏迷。
秦青連忙甩著手腕退開老遠。瞥見雲驚寒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盒消毒紙巾,他立刻抽出一張,反複擦拭被雲易行碰過的皮膚。
“這台機器真的沒壞?”秦青攔住走在最後的一名醫生。
“沒有。這台機器發出的光能激活雲軍長的腦細胞。它要是不閃光了才是壞掉了。”
“真的嗎?”
秦青半信半疑地送走醫生,回到病床邊坐下。
“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我那邊,你這裡,沒完沒了……”他趴伏下去,腦袋挨著雲驚寒的手,呢喃道:“好累啊!”
他抓起這隻手,覆在自己冰冷蒼白的臉頰上,想象著這個人正在摩挲自己,安慰自己。
機器散發出柔和的藍光,慢慢加深變成紫色,最後又化為溫暖的橘紅光芒。
舒適感襲來,像溫熱的水流將秦青包裹。他再度發出呻/吟,這次卻懶懶的,軟軟的,像隻休憩在陽光下的貓兒。
996躲在病床下麵,嘟囔道:“這種光一定有問題!”
“激活腦細胞肯定是真的。我們的腦細胞都很活躍,承受不了這種光的刺激才會頭痛。”秦青猜測道。
996想了想,認同道:“你說得對。”
秦青趴在床邊小睡,996縮在床下小睡,一人一寵都覺得很安心。
護士長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偷聽了很久,確定秦青沒有遭遇任何危險,這才飛快衝回護士站。
“快把精油準備好,趁秦先生還在,我們進去給雲軍長做按摩!”她一聲令下,幾個護士連忙跑進配藥間,準備好精油和消過毒的濕毛巾。
為了防止雲軍長肌肉萎縮,他們每隔一周就要給雲軍長做一次按摩,時長在兩個小時左右。
以前沒裝那台儀器的時候,這個活兒大家都搶著乾。現在裝了那台儀器,所有人都怕了。
進去十分鐘就會心臟病猝發或者全身痙攣,如果待上幾個小時,還不要了命了?
東西很快備齊了,護士長端起托盤,匆匆朝病房走去。
---
早上七點,楚南溟回到居所。
米菲站在門口彎腰迎接。
“秦青呢?”楚南溟下意識地問。
以往他從不多言,甚至也不會多看米菲一眼,都是徑直跨入門檻,略吃幾口早餐,然後上樓洗漱,躺下小睡片刻,九點繼續工作。
米菲低聲說道:“秦先生昨天中午就走了,一直沒回來。”
楚南溟正不緊不慢地朝餐廳走去,聽見這話步伐停頓。
“他一晚上沒回來?”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
“是的。”米菲點點頭。
“他說過要去哪兒嗎?”
“沒有。我出去采購食物,回來家裡就沒人了。”
楚南溟皺起眉頭,英俊的臉龐顯得異常冰冷。
米菲越發壓低腦袋,不敢多看。早已死過一次的心,現在又死了一次。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楚教授在意的人。
不知想到什麼,楚南溟眸光閃了閃,然後點擊智腦,調出監控。
秦青果然在雲驚寒的病房裡。他趴在床邊,用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沉睡,抓著雲驚寒的手,讓雲驚寒的掌心覆在他白皙的臉上。
這樣做會更有安全感嗎?一時一刻都離不開嗎?
微微閃爍的眸光變得晦暗莫測,楚南溟靜看了許久才關閉監控。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信箱裡有好幾條未讀短信,都來自於秦青。
他立刻點開查看,入目的全都是“對不起,情況緊急”等字眼,慢慢讀完全部內容才了解到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那時,楚南溟正在做一個非常重要的實驗,關閉了對外聯絡功能。
“我出去一下,兩小時後回來。這些食物太簡單了,撤掉吧。你重新準備,要豐盛。”
楚南溟轉過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米菲追出去,站在門口發愣。汽車漸漸消失在叢林中,她回過神來,走進餐廳,看著擺放在桌上的早點,露出苦澀的笑容。
一碗粥,一籠蒸餃,兩碟小菜,以前的楚教授都是這麼吃的。隻要能為身體持續供給營養,他吃什麼都好。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中,他都是一個近乎於神聖的人。
他從來沒有凡俗的要求。
可是現在,他竟然會嫌棄這些食物不夠豐盛。
是為了秦青吧?楚教授忽然離開,是為了把秦青帶回來?一個二十幾歲的人,需要這麼照顧嗎?
米菲開始收拾桌上的餐盤。楚教授不願喝的米粥,她一口一口慢慢喝光,淚水落入碗中,化成苦澀鑽入舌尖。
---
楚南溟坐在汽車後排,用智腦查詢昨天發生的事。
記者拍下了種子庫著火時的畫麵,其中一幅場景讓楚南溟的目光凝固。
隻見一個女人從背後推了秦青一把,秦青向前撲倒的時候又被一隻貓撞了一下。一塊巨大的板材落在離秦青腳尖隻有十厘米遠的地方。
楚南溟點擊智腦,把畫麵定格。
他看向窗外,深邃眼眸裡倒映著一排排飛速後移的樹木,生機盎然的綠意卻無法讓他的瞳孔散發出溫度。
就在昨天,當他沉浸在工作中時,死神與秦青擦肩而過。如果沒有那隻貓,或許秦青已經死了。
楚南溟盯著那些樹木,不曾眨眼,英俊的臉龐呈現出雕塑一般的堅硬和冰冷。
他把定格的畫麵投射成光屏,指著那個麵容猙獰的女人問道:“這人是誰?”
坐在一旁的侍衛仔細看了看,答道:“這是秦先生的叔母,叫李茹。”
“叔母?”楚南溟品評著這兩個字,眼裡閃爍著晦暗的光。
他想起來了,這個女人就是吳曲的情婦,吳瑜和吳彩衣的母親。如果秦青死了,留下的遺產將被吳曲繼承,間接也屬於她的兩個孩子。她的殺人動機非常充分。
這條視頻在網絡上引起了熱議。不過李茹推搡的人有很多,不單單是秦青一個,倒也沒有多少人察覺出她的殺意。大家隻說她被丈夫的死刺激瘋了,需要送去看心理醫生。同情的聲音多過譴責的聲音。
楚南溟盯著李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點擊播放鍵。
視頻繼續播放。秦青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的那隻貓衝出去,撓花了李茹的臉。
普通人隻能看見一個黑影晃過,需要把視頻調成慢速才能發現李茹受傷的真相。但楚南溟僅憑肉眼就捕捉到了那隻貓的動作。
毫無疑問,這隻貓變異了。它的力量、速度,甚至智商,都遠遠超過了一般的貓。
放在過去,楚南溟一定會見獵心起,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隻貓身上,但現在,他卻緊皺著眉頭,死死盯著秦青一瘸一拐的雙腿。
秦青艱難地走出了視頻畫框,後麵還有五分鐘時長,記錄了更多混亂場景。
但楚南溟已經完全不關心了。
他關掉視頻,淡淡吩咐:“開快點。”
司機應了一聲,一腳踩下油門。
---
與此同時,秦青正垂眸看著雲驚寒,眼裡有崇拜,也有震撼。
“彆人都隻看見你穿著軍裝無比強大的樣子,誰又能知道,軍裝下的你竟然遍體鱗傷。你的血,是為我們所有人流的。”
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繪著一條貫穿了胸腹的猙獰傷疤,秦青的語氣裡帶上了濃濃的傷感。
指尖的微涼與胸腹的火熱,融合成曖昧的溫度。那細致而又緩慢的觸摸,溫柔到骨子裡。
那台機器忽然熄滅了所有光芒,惹得護士長渾身緊繃,手指微顫。
數秒之後,夢幻般的粉光籠罩了整個病房,一種粘稠感融入空氣,讓人連呼吸都覺得有些燥熱。
護士長停下按摩的動作,驚疑不定地看向機器。
她見過紅光、白光、藍光、橘紅光芒。那些光芒有的能殺人,有的能鎮靜,還有的能安撫人心。但這種粉光是什麼意思?
身體好熱,心裡也癢癢的,不知不覺就想起了初戀男友的臉。這粉光該不會是……
護士長連忙甩頭,趕走腦海中那些少兒不宜的畫麵。
秦青咳了咳,也是渾身的不自在。他並未發現,自己蒼白的臉頰已悄然浮上一層豔色。
“雲驚寒都躺了好多年,為什麼還有腹肌?”為了緩解尷尬,秦青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雲驚寒的一塊腹肌。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楚南溟靜靜站在那裡,神色莫測地看了看秦青緋紅一片的臉,又看了看他不安分的手指。
護士長:“……”哦豁!捉奸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