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驚寒閉了閉眼,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血液從急速跳動的心臟裡泵發出來,變得無比滾燙。
黑暗中,他睜開眼,深深地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人,目光溫柔蝕骨。
“來之前,我把自己關在箱子裡,感受了一下你的感受。短短幾分鐘時間門,我差點嚇得崩潰。”
秦青拉過雲驚寒的手,放在自己又開始狂跳的心臟上。
雲驚寒真想攤開手掌,好好感受一下這顆熾熱的心。
“幾分鐘時間門我都受不了,你卻在黑箱子裡關了好多年。我不能幫到你什麼。”
秦青的語氣有些低落,停頓片刻之後又變成了堅定:“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永遠不放棄喚醒你。隻要你還能聽見我的聲音,我就會一直出現。”
他抬起另外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雲驚寒被握住的這隻手。
在他的承諾和安撫中,雲驚寒也悄無聲息地抬起另外一隻手,遮住了自己微微酸脹的眼眸。
他勾著唇角在黑暗中微笑,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充盈著整個胸腔。
楚南溟,不好意思,你的老婆我要撬走了。雲驚寒在心裡十分沒有誠意地向楚南溟道了一句歉。
秦青忽然放開雲驚寒的手。
雲驚寒也立刻放下了捂眼的手。
下一秒,棉被被掀開了,秦青淅淅索索地爬下床,“天快亮了,我要走了。”
雲驚寒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裝植物人,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一個光滑的額頭,甜暖的香氣吹拂在臉上。
是秦青。
“我把我的腦電波傳給你,給你補充一下能量。”
秦青又發明了一種祈福儀式。
與雲驚寒靜靜地貼了幾分鐘,秦青直起腰,並攏食指和中指,一邊在空中畫圈一邊念咒:“快點醒快點醒,今天不醒明天醒,嘛哩嘛哩哄!”
一根細細的食指戳上了雲驚寒的眉心,帶著一分不知道有沒有用的念力。
雲驚寒就在這時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秦青嚇得一蹦尺高,活似見了鬼。
雲驚寒也不想嚇到秦青,但他真的忍不住了。這麼幼稚的人,他幼兒園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
“臥槽,你真的醒了?”失態之下,秦青吐出一句國粹。
“是我念咒把你念醒的?”他舉起自己的食指,眼睛瞪得老大。
雲驚寒坐起身,扶著額頭忍笑了片刻,然後才嗓音沙啞地說道:“大概是吧。”
“我,我去叫醫生!”秦青興奮地不行,忘了床頭就有呼叫器,轉身就想往外麵跑。
“先彆跑。”雲驚寒伸手拉了他一把。
秦青被拽回來,撲進雲驚寒早已敞開的懷抱裡。
“我想先跟你說會兒話,可以嗎?”雲驚寒扣住這人過分纖細的腰,深邃眼眸裡倒映著一張漂亮又驚訝的臉。
“可以呀。你想說什麼?”秦青點點頭。
“我想說謝謝你,”雲驚寒捧住秦青的臉頰,慢慢說道:“希望醒來之後,你也能常常來看我,陪我聊天。你說的沒錯,你是我認定的朋友。”
被這麼溫柔地凝視著,又被固定住了腦袋,秦青想搖頭都不行。
他漲紅了臉頰,小聲說道:“可以呀。”
雲驚寒低聲笑了,手掌後移,撫過秦青微卷的發絲,聲線渾厚沙啞,十分性感:“謝謝你,我最真摯的朋友,是你的聲音喚醒了我。”
在這一刻,秦青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和滿足感。人人都說他是廢物,嫌他多餘,但在雲驚寒這裡,他是被需要的。
本來已經打算回家的秦青最終留在了病房。
他幫雲驚寒找來醫生和護士做檢查,然後又帶著雲驚寒去抽血化驗,最後買來早餐陪雲驚寒一起吃。
答應過楚南溟的事情早就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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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溟做完實驗去了一趟植物園,挑了幾盆適合做香料的植物帶回彆墅。
“秦青呢?”走進玄關後,他習慣性地問。
米菲想要接過他捧在手裡的一盆植物,卻被他避開了。
“秦先生昨天晚上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米菲不像以往那般低下頭,退到一旁,反而抬起頭,大膽地看著楚教授的臉。
楚南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眸也是漆黑一片。
他在門口定定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看智腦,發現沒有報備的短信,立刻入侵中心醫院的監控係統,查看雲驚寒的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的投毒案件,雲驚寒病房裡的監控係統竟然被拆除了。
楚南溟什麼都沒看見。
他馬上查詢秦青的車載係統,發現對方果然去了中心醫院。
“嗬……”
一聲沉沉的低笑從楚南溟的鼻端溢出來,但他深邃眼眸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隻有冰冷的陰霾在彌漫。
那盆植物被他死死捧在雙手之中,然後輕而又輕地放在鞋櫃上。
“楚教授,您要出去找秦先生嗎?我幫您拿傘?”米菲試探道。
楚南溟看向門外的瓢潑大雨,冷硬的側臉被徐徐吹來的濃霧沾濕,黑不見底的眼眸失了焦距,像是茫然,悵惘,又像是已經凝固成了冰。
哢擦一聲輕響在玄關處回蕩。
楚南溟依舊看著外麵的雨幕,米菲則看向鞋櫃。
隻見被楚教授捧過的那個花盆竟然裂開了,許多泥土灑出來,弄臟了地麵,那株植物慢慢傾倒,折斷了幾片花瓣。
米菲連忙找來抹布和一個新的花盆。
“我來。”楚南溟沉聲說道。
“您不去找秦先生嗎?”米菲再度試探。
“不用找了。”楚南溟的語氣異常冰冷。
“為什麼?”米菲心中竊喜。
楚南溟沒有回答,隻是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那株植物的根須,將它挪到新的花盆裡。
把人找回來沒有用,因為那人的心還留在彆處。以前,楚南溟竟從未發現這個事實,隻是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以為把人留住就能解決一切。
他自詡聰明,卻在感情上屢屢犯錯。
想到這裡,他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眼眸裡卻充斥著痛苦和狼狽。
把花移植好,澆了水,楚南溟朝樓上走去。
“您不吃早餐嗎?”米菲在他身後喊道。
楚南溟頭也不回地擺手。他是專程趕回來陪妻子吃早餐的,那人不在,他也沒了胃口。
“您餓了就叫我,我幫您把飯菜熱好送上去。”米菲殷殷切切地叮囑一聲。
楚南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莫名透著幾分疲憊。米菲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躲進儲物間門,開始擺弄自己的智腦。
能進入研究所工作,並且成為楚南溟的貼身助理,她也有自己的專長。她是學IT的,對駭客技術很有研究,此時正不斷嘗試著入侵家裡的智能係統。
進入智能係統後,她可以通過掃地機器人、家政機器人、監控攝像頭等智能設備,監視楚教授。
她不是間門諜,她隻想知道那個契約是不是真的。最近這段時間門,她睜開眼睛在想,閉上眼睛也在想,瘋了一樣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希望。
秦青去廁所了,雲驚寒抽空瞥了一眼自己的智腦。
卡福坐在一旁,假裝很驚喜的樣子,絮絮叨叨地彙報著軍團的情況。在一天之前,這些話他早就說過一遍了。
“嗯?”雲驚寒忽然挑眉。
“怎麼了?”卡福警覺地問。
“有人在入侵楚南溟家的智能係統,讓我來看看是誰。”
雲驚寒的駭客技術顯然高出米菲太多層次,甚至與楚南溟不相上下。他的變異方向雖然是體力,智商卻也足以碾壓絕大多數人,甚至是頂尖學者。
“一個小管家?”雲驚寒很快查出了米菲的身份,並且敏銳地猜到了米菲的心思。
“你想介入這段婚姻?那我幫幫你好了。”在愉悅的低笑聲中,雲驚寒悄無聲息地入侵了米菲的智腦,借自己的手,幫米菲成功入侵了楚南溟設計的智能係統。
一台掃地機在楚南溟腳邊來回移動。
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台機器,隻是目無焦距地看著投射在半空中的一塊光屏,光屏裡顯示的正是那份結婚契約。
乙方不得打探甲方的工作情況;乙方不得進入甲方的臥室和書房;乙方不得在甲方工作時間門打去電話……違反以上任意項條款,甲方有權馬上解除與乙方的婚姻關係。
這樣一份契約,哪裡配得上“婚姻”二字。它隻是一場交易,而甲方與乙方隻是控製與被控製的關係。基於這份契約締結的婚姻關係,怎麼可能滋養出愛情?
即便在昏迷中早已聽秦青說過這份契約,經由掃地機的眼睛真正看見它的時候,雲驚寒還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一秒鐘後,雲驚寒退出智能係統,切斷了與米菲之間門的信號連接。這樣做是為了防止被楚南溟發現。
他把契約亮給卡福,嘲諷道:“這樣的人都能找到老婆,你說奇不奇怪?”
米菲自然也看見了這份契約。她馬上把視頻保存下來,放大了仔細看,心臟一陣狂跳。
她知道,自己找到了破壞這段婚姻的機會。隻要把這份契約公布到網上,秦青隻能灰溜溜地離開。
可是,如果由她來公布契約,楚教授一定會震怒,必須找個中間門人才行。
找誰最合適呢?恨不得把秦青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的人,都有誰?
米菲把秦青的關係網拉出來,指尖點來點去,最終點到了吳彩衣。
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