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坐在一輛軍用越野車裡,呆呆地看著外麵的大雨。
越到山頂,霧氣越濃,冰冷又潮濕的冷風灌入車廂,令秦青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我的外套你穿上。”正在開車的雲驚寒把搭放在駕駛座靠背上的外套取下來,遞給秦青。
“謝謝。”秦青接過外套披在肩頭。
出於職業習慣,他捉住一隻袖子聞了聞,鼻子發出吸氣的咻咻聲,像隻偵查中的小狗。
雲驚寒轉頭看他一眼,低笑著問道:“好聞嗎?”
秦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很奇怪,耳朵尖有些發紅。
“好聞。”他點點頭。
“是什麼味道?”
“是血與火的味道。”
“那是什麼味道?”
“是英雄的味道。”秦青下意識地拍了一個馬屁。從小父親就告訴他,想要在外麵吃得開,嘴巴一定要甜。
雲驚寒爽朗地笑了,濃得宛若潮湧的大霧也不能衝淡這笑聲裡的愉悅。
秦青也傻乎乎地笑著,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果然嘴巴甜能緩解一切尷尬。
“你剛蘇醒就可以開車?不需要複健嗎?”他好奇地問。
“我的身體素質和普通人不一樣。昏睡幾年對我沒什麼影響。”雲驚寒緩緩轉動方向盤,把車開得十分平穩。
濃霧擋住了前方的路,但他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濃霧,看見很遠的地方。
轉過幾個崎嶇的彎道,汽車緩緩停靠在楚南溟的彆墅前。
濃霧中,二樓的某個房間立刻亮起橘黃色的燈光,一道模糊而又高大的人影站在窗邊眺望。
雲驚寒抬眸瞥了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揚。那個模糊的人影顯而易見是楚南溟,現在已經是下午點,他竟然沒去研究所工作。因為老婆在情敵那裡,所以乾什麼都沒心思嗎?
嘖嘖嘖,真是個可憐的家夥。
雲驚寒在心裡頗為憐憫地感歎,嘴角的笑容卻不斷加深。
秦青絲毫沒有發現濃霧中為自己亮起的燈光。他打開車門,伸出一隻腳想要跨出去。
雲驚寒卻探過身子,把他這邊的車門關上。
“你等等。”
話落,雲驚寒從駕駛座下麵取出一把傘,飛快撐開,然後跳下車,繞到副駕駛座這一邊,幫秦青打開車門,擋住雨水和冷風。
高大的身影籠罩過來,隔絕了風和雨,並散發出灼熱的體溫。秦青的身體貼著雲驚寒的身體,感受著這份溫暖和安全。
他的心被觸動了一下,很快也很輕,卻難以忽視。
“你想過離婚嗎?”雲驚寒把秦青送到彆墅門口,站在台階下問。
秦青走上台階,表情愣愣的。
“你和楚南溟不是正常伴侶,是操控者與被操控者。你喜歡這樣的婚姻嗎?”雲驚寒直言不諱地說道。
秦青抱緊雙臂,渾身發冷。
風撩開他的額發,卻讓他隱隱感覺到,被撩開的是自己脆弱的自尊心。他差點忘了,雲驚寒知道自己所有的不堪和秘密。
他退後幾步,緊緊貼住門板,臉上露出抗拒而又戒備的表情。
“謀殺我的人是雲易行。”雲驚寒忽然轉移了話題。
秦青滿臉的戒備都變成了驚愕和怔愣。
“我的處境和你一樣。出賣我們的人都是我們最親的人。所以你不要覺得你很不堪。事實上,我也很不堪。”雲驚寒苦笑了一聲,英俊的臉龐被濃霧模糊成一張苦澀的麵具。
秦青剛豎起來的尖刺就這樣軟化了。
他走出屋簷,冒著雨抱住雲驚寒。
雲驚寒連忙把傘歪向他,伸手拂去他細軟發絲上的雨滴。
“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需要幫助,我永遠都在。正如我需要陪伴的時候,你也一直都在。”雲驚寒輕輕地拍了拍秦青的後背。
秦青嗓音沙啞地應了一聲,然後放開雲驚寒。
短短幾秒鐘的擁抱,讓他紅了眼眶和鼻頭,但內心卻是溫暖安定的。
原來擁有一個可靠的朋友是這種感受。
“好了,進去吧,外麵太冷了。”雲驚寒笑著擺手。
秦青戀戀不舍地看他一眼,這才推門進去。
那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但雲驚寒卻並不覺得失望。秦青茫然的表情和眼中的掙紮已經說明一切。他不想要這種非正常的婚姻關係。
離開的時候,雲驚寒看向安裝在門口的監控攝像頭,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容。
坐在書桌前盯著監控器的楚南溟仿佛被包裹在一層寒冰裡。
雲驚寒的蘇醒帶給他的沒有驚訝,隻有難以形容的焦躁,不安,甚至恐懼。他靜靜地看著秦青走入雨中與雲驚寒相擁。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他們一直待在一起,整整十幾個小時。
今天分開之後,或許到了晚上,又或許忍耐到明天早上,秦青又會跑去醫院與雲驚寒見麵。在這個家裡,他一刻都待不住。
短暫的離彆讓他與雲驚寒難分難舍。
自己算什麼?擺設?障礙?或者多餘的那一個?
情緒從未產生過劇烈波動的楚南溟此刻卻在黑色的火焰裡被灼燒。心臟傳來的疼痛是因為什麼?想要憤怒地掀翻這張桌子,又是為什麼?
頭腦裡的湍急漩渦,狂猛風暴,滂沱大雨,都是從哪裡來的?
楚南溟慢慢閉上眼睛,死死握住拳頭,英俊的臉龐越來越緊繃,直至扭曲成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