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雙雙茫然點頭後,寧宿蓋上桶蓋,抬起鐵桶豎著放進焚化爐裡,向前推了推,後退了一步。
蘇往生見他雙手握住焚化爐兩邊爐壁,線條流暢的白皙小臂上,黑色的血管隱隱冒出,筆直修長的腿直接踹向鐵桶。
那鐵桶以連影子都看不到的速度消失在焚化爐裡。
蘇往生:“……”
他看向寧宿,“體力值32?”
寧宿的頭立即垂下來了,“好累哦。”
蘇往生:“……”
他拿著手電筒向裡麵探查了兩步,一分鐘後白著臉出來,“那個,你能不能等一會兒再累,等我去垃圾桶裡再翻一個鐵桶出來。”
寧宿說:“這一路的垃圾桶我都看了,沒有鐵桶了。”
蘇往生:“沒事,我可以把垃圾桶搬來,我看那垃圾桶有小的,挺合適的。”
寧宿:“。”
把自覺鑽進垃圾桶的蘇往生踢到裡世界後,寧宿去倉庫把鬼小孩揪了出來。
麵無表情的呆臉小孩,還是有點不開心的樣子,但是很好用。
把小孩向焚化爐裡一放,爐壁上那些猙獰著哀嚎的鬼臉,立即麵癱了,那些正要伸出來的小手“嗖”得縮回去了。
寧宿早就猜到了。
他第一次被屠夫塞進焚化爐,爬到裡世界時沒有鬼手,那時小孩就跟著他,還把他拽回去了。
之所以給祝雙雙準備鐵桶,是因為祝雙雙敏感度太高了,就算小手不出來抓人,她可能也要暈,會麻煩。
就是沒想到,蘇往生會主動鑽進垃圾桶。
寧宿毫無阻礙地在焚化爐甬道裡爬,爬了兩步,他對小孩說:“剛才扔了兩個人,甩了一個人,踢了兩個人,好累哦。”
“……”
祝雙雙和蘇往生被踢到裡世界後,暈乎乎地從桶裡爬出來。
祝雙雙還好,她有枕頭護著。
蘇往生在臭烘烘的垃圾桶裡,撞破了額頭,丸子頭也被撞得亂糟糟的,仙風道骨的氣質一絲全無。
他們剛站起來打量了這個屠宰場,就聽到了焚化爐裡的動靜。
先看到一個稚嫩的小身影。
那個小身影看起來瘦瘦小小,不知道有沒有人類幼崽三歲高,拽著一個180以上男生的手,一點點向外拖。
“……”
這一刻兩人都不覺得這個鬼小孩可怕了。
隻覺得有點心酸。
寧宿從焚化爐裡出來後,看向吃飽了還是不怎麼開心的小孩,問他:“不想我來這裡,是怕我知道答案後就要永遠離開了嗎?”
小孩微垂著腦袋,小腳向後縮了一步。
寧宿彎腰,低聲在他灰白的小耳朵邊說了句什麼。
小孩猛地抬頭看向他,兩顆黑漆漆的眼珠中間閃著水亮的小星光。
他一下跳到寧宿身上,摟住他一下下舔他的脖子。
“你怎麼跟小狗一樣?”寧宿彎起眼睛。
如果隻小狗,此時尾巴一定搖起來了。
這是他見過小孩最活潑的時候。
安撫好了他的小勞力後,寧宿和祝雙雙、蘇往生一起向外走。
路過屠夫時,他正生火。
祝雙雙說:“我以前聽到屠夫的事,覺得他詭異又可怕,現在不一樣了。”
那些紅色骨灰盒裡,都是些被偷來或買來的年輕女孩男孩的骨灰。
屠夫把他們的骨灰撒進了清澈的河水裡,讓那些可憐的孩子恢複了自由,順著河水流出了那個陰暗惡心的村子。
蘇往生:“等一下,屠夫把要結陰親的骨灰換成了畜生的,那……”
祝雙雙:“再等一下,寧宿說預告那個白相寧要再次結婚,那我在這裡,不會有老公了吧!”
寧宿:“。”
“去看看就知道了。”
寧宿去帶兩人回來花了一個小時,他離開時正在預告接下來結婚的人,今天的新娘和新郎還沒定,回來時婚禮正要開始。
祝雙雙和蘇往生震驚地看著小廣場裡的“鬼”。
祝雙雙揉了下眼睛,眼睛變得更紅了。
陳晴問她:“你怎麼……哭過了?”
祝雙雙不好意思地說:“好丟人。”
陳晴笑道:“不丟人,敢進第一次開啟的副本,就是值得讓人尊敬的勇敢姑娘。”
祝雙雙:“是不是第一次開啟,差彆很大嗎?”
其實他們進來時也不知道,就直接進了。
新郎迎親的隊伍還沒出發,陳晴乾脆跟他們新人科普一下遊戲知識和基地現狀。
“差彆很大,比如我們這個副本,第二次開啟時,要是玩家們已經理解了眾生平等的真正意思,並知道了鬼主是誰,副本是怎麼回事,你說難度能減幾成?”
“當然副本每次會改變,比如表世界和裡世界的通道變了,但整體難度就沒什麼了。”
“尤其是解密副本,走個流程罷了。”
祝雙雙愣了一下,確實是這樣。
如果要當個混子玩家,隻去開啟過好多次的副本,拿著世界地圖苟命也不是非常難。
祝雙雙:“這就是很多人想加入大社團的原因嗎?”
陳晴點頭,“大社團裡有非常多副本地圖,想苟個十來年不成問題,還有很多高手去探秘新副本,收進源源不斷的地圖,社員就能一直苟下去。”
寫劇本的祝雙雙很快聽出這裡麵的關係。
“那探秘新副本的玩家,和靠老副本苟命的玩家,地位千差萬彆吧。”
陳晴讚賞的點頭,“相當於他們的命是社團高層給的,在這樣恐怖扭曲的世界裡,你可以把他們的關係理解成主人與奴隸的關係。”
“人為了活命,什麼都做得出來,也什麼都願意付出。”
“那些無法麵對死亡隻想苟活的人,除了極其有頭腦的能幫助經營社團,其他大多數都成了社團高層和高手的實驗物品、奴隸和玩物。”
“我給你舉個例子感受一下。”
陳晴說:“遊戲基地有一個和銀樺社團不上下,上季度社團公開排名賽險勝銀樺,位列本季度第一的永冥社團,裡麵有個人蛹師。”
“她就用社團底層的人做人蛹實驗,她有一個人蛹缸,裡麵養十個無手無腳無眼的人蛹。”
“那是她的武器,對戰時,這些人蛹會從人蛹缸各個出口像蛇一樣伸出腦袋,撕咬對手。”
祝雙雙臉色一白,惡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再一次感受到遊戲基地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強者為尊,在扭曲的世界裡,為尊的意思是可以肆意妄為。
陳晴說:“很多新人都是先找社團,付出各種東西,得到一張一級老副本的地圖,你們第一次進就是第一次開啟的副本,還是個二級,了不起。”
祝雙雙很不好意思,他們進來時根本不知道這些。
陳晴鼓勵道:“第一次開啟的副本確實危險,但副本世界裡幾乎所有武器技能,都在前三次掉落,第一次概率最高,積分也很高。”
新郎出來了,寧宿和蘇往生都看過去。
陳晴小聲跟祝雙雙說女生間的八卦:“聽說黑袍的那個助手,就是叫林良那個,以前是銀樺社團的□□,得了黑袍的歡心,黑袍得到鎖魂繩後,把自己原本的武器毒飛刀給了他,帶他進一個個新副本,他才一步步爬上來的。”
祝雙雙驚呆:“哇!”
寧宿:“。”
分享完這個小八卦,兩個女生開始認真走副本。
祝雙雙問:“寧宿說那個二婚的,他什麼時候結婚?”
陳晴:“就在今天。”
祝雙雙:“?”
寧宿和蘇往生立即看向陳晴。
陳晴不明所以,“怎麼了?寧宿離開沒多久,那個長發鬼正要宣布今天的新郎時,說白相寧的婚禮出了點意外,臨時換了新娘。”
“另外四個大鬼說,這麼有趣,不如趁著有客人在,把這場婚禮一起辦了。”
祝雙雙:“……”
“我想,我就是被換掉的那個新娘。”
陳天陳晴:“?”
兩邊把消息互換了一下。
陳天:“不對,如果白相寧身邊站著那個是新娘,證明新娘就是第一次跟他結婚的女人,那這次要結婚的這個換掉雙雙的,必然不會是新娘了,那她是誰?”
蘇往生:“看看就知道了。”
十點時,陽光越來越毒辣。
在這裡,即是越來越蠟黃。
把一個個鬼臉染得更詭異,他們隻有身上如同油漆的色澤是一樣的,奇形怪狀,靜默地站成兩隊從稀薄的霧中走來。
最前麵的是兩個新郎,他們身穿紅色喜服,臉上全是驚恐和抗拒,但不得不一步步超前走。
五人跟上他們。
第一次參加婚禮這麼瘮得慌,尤其是想到周圍全是鬼時。
他們沉默地跟著大部隊走著,偶爾能路過一個靜靜站在霧氣中的獸人幼崽。
這個世界裡每一處難以理解,都在加重他們的窒悶。
路過屠宰場,迎接新娘的地方在槐楊村殯葬館。
實在是一個叫人頭皮發麻的地方。
“請新娘入轎!”開口的是一隻烏鴉,烏鴉特有的嘶啞聲線,開啟了婚禮的喧囂。
不知道哪裡出現的鬼們搖頭晃腦地吹響嗩呐、笛子等。
他們身上漫著濃鬱的死氣,可能是臉上膚色不對,參加婚禮時特意裝扮過,塗了一層粉。
在他們臉上有了石灰粉的感覺。
眉間點了一顆紅紅的圓,臉頰上掃了紅粉。
僵滯無神地搖頭晃腦吹奏喜樂,卻帶著陰間的曲調。
他們吹的得很賣力,灰白的臉上起起伏伏,想是要吹出喜慶熱鬨的感覺,卻激起人一層雞皮疙瘩,讓人耳蝸刺痛不已。
第一頂喜轎從殯葬館裡出來。
左邊的新郎被推了一下,在更加響亮的喜樂中,他顫顫巍巍地走到喜轎前狠狠磕了三個響頭,站到了喜轎一邊。
第二頂喜轎從殯葬館裡出來。
白相寧四肢僵硬地走到轎前,磕了一連串的頭,嘴裡不住念叨著:“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
忽然覺得那個鬼被家暴也可能是真的。
這個世界裡有什麼離奇世界觀設定。
迎接了新娘回去拜堂的路上,白相寧也一直在轎子窗口處彎腰道歉。
雖然有點不太好,但真的有點好笑。
迎親隊伍最終停在一座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彆墅前。
彆墅上爬滿血紅的淩霄花,綠中泛紅的粗壯藤蔓如鼓動的血管,那是唯一沒被蠟黃的陽光改變一點色澤的地方。
“請新郎接新娘下轎。”
先是左邊的新郎,他走到喜轎麵前,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掀開轎簾。
血紅的轎子裡,一隻純黑的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牛眼鋥圓,兩根尖銳的牛角上沾滿鮮血。
新郎頓時跌坐到了地上。
另一邊,白相寧走到喜轎前,一咬牙猛地掀開轎簾。
新娘穿著豔麗的秀禾服,裙擺遮住了雙腳。
視線向上移,新娘的腰身還算細。
繼續向上,胸膛寬闊沒有起伏,胸口衣領上有幾滴鮮血。
再向上,是一張猙獰的臉。
那張臉上有一道刀疤,從右額到左眼角,那道傷疤原本應該很可怖才對,但在血肉模糊的臉頰的對比下,隻算平常。
他的眼睛裡是無儘的憤恨和瘋狂。
五個玩家同時睜大眼。
沒想到,這個新娘竟是黑袍身邊的刀疤男。
白相寧看到他這個樣子,嚇得向後踉蹌了一步。
烏鴉壓抑嘶啞的聲音如同噩耗,“請新郎背新娘入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