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
淩霄藤嚴密地封鎖所有門窗,有了昨晚的試驗後,今晚四樓的四個人一點也不擔心。
走廊裡亮著暖黃的骷髏燈光,鋪著厚厚的柔軟羊毛毯,祝雙雙熱了牛奶,邀請大家一起喝點暖暖身壓壓心。
四個玩家,一個鬼小孩,和四個鬼朋友坐在柔軟的毛毯上,喝著牛奶聽著外麵怪物小孩的拍打聲。
忽然吱吱好像聽到了什麼一樣,抬起頭向上看,“吱呀。”
他也不知道具體要看向哪裡,一會兒抬頭看向走廊樓頂,一會兒看樓梯口,一會兒看405的方向。
“吱呀……吱吱呀……”
祝雙雙以為他還在怕怪物小孩,摸摸他的腦袋,“吱吱彆怕,不管從哪裡他們都進不來。”
孟江說:“吱吱剛才叫了一聲吱吱唉,他都會叫自己的名字了嗎?我也想給小木乃伊起個名字了。”
祝雙雙:“唉?好像是的。”
吱吱又叫了一聲,“吱吱呀。”
他的紙紮人小腦袋不安地轉動,對上了旁邊的血娃娃。
血娃娃抱著寧宿的胳膊,血濛濛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他“吱呀”一聲,立即坐直身體,頭貼到祝雙雙胳膊上,不再轉動了。
血娃娃眼裡的血氣慢慢散去,那雙眼睛和第一晚敲門時相比,有細微的不同,更像是真正的人眼。
異常美麗的人眼,有人類小孩天真的靈動,又有稚嫩的詭異。
寧宿伸手去拿牛奶盒,胳膊微動,血娃娃眼裡立即變成血濛濛的樣子,貼緊寧宿的胳膊,一副害怕得要哭出來的樣子。
祝雙雙順著吱吱的視線看了一眼血娃娃,沒看出什麼,她見吱吱不再四處看,心裡鬆了口氣。
“你們說,今晚五樓……”
【恭喜玩家錢東方獲得鬼朋友贈與6幸運值。】
祝雙雙話沒說完,被係統提示打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玩家們曾私底下討論過他們最多能獲得多少幸運值。
雖然在這之前,有人最高已經獲得6點幸運值了,但幸運值其實獲得的並不容易,有人目前還一點幸運值都沒有。
老玩家們說,考慮到遊戲公平性,他們最多獲得的幸運值應該不會超過10。
錢東方之前就已經有2點幸運值了,現在又有了6點。
這是,鬼朋友把所有的幸運值都給他了?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係統沒停頓兩秒的提示。
【玩家錢東方鬼朋友毀滅。】
【玩家錢東方死亡。】
四人都是一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沉重。
雖然在晚飯時,見到在餐廳吃飯的五樓玩家挺輕鬆的樣子,有人就有所猜測了。
但真實地聽到,心裡還是不好受,尤其是在聽到鬼朋友贈他6點幸運值後。
祝雙雙說:“他的稻草人鬼朋友在死前把所有幸運值都給他了是嗎?”
寧宿“唔”了一聲。
四樓氣氛沉默。
孟江對木乃伊小人說:“如果有一天,我們馬上要死了,你不要給我幸運值了,你給我也擋住我的死亡,不如自己留著,說不定還能有點其他用處,轉世什麼的。”
木乃伊小人低著頭不說話。
今晚怪物小孩很快離去,他們像潮水一樣退去,留下一樓的寂靜。
在寂靜之中,四人很容易聽到五樓的動靜。
季明瑞走到拱形窗前聽了一會兒,“好像是六樓的人又到五樓了。”
祝雙雙若有所思,“今晚死的錢東方是那晚被師社長甩出去的人。”
寧宿愣了一下,他站起來說:“我上去看看。”
現在樓道還封著,他直接扒開拱形窗的藤條,順著藤條向上爬。
季明瑞:“他這……”
祝雙雙拉住鬼生,“讓他去看看吧,等他回來我們再問他具體情況。”
五樓的拱形窗被怪物小孩砸碎了,六歲男孩從藤條上向窗戶跳,雙手扒住窗沿向上一跳,坐在了窗戶上。
五樓的玩家都從房間出來了,正看向505門口的師天姝。
這次怪物小孩來得快去得也快,但五樓遠沒有昨晚六樓那麼乾淨。
走廊裡各處是一絲一縷的帶血人肉,像是一條條的稻草。
條形人肉散布最多的地方就是505門口,一身潔白連衣裙的師天姝就赤腳站在那裡,腳下還踩著一條人肉,鮮血染紅腳側。
小蠱婆站在507門口,沙啞的聲音在幽暗的走廊裡回蕩,“師天姝,是你害死了他,不用再惺惺作態,來看他也掩飾不了什麼。”
師天姝頭也沒轉,她看著裡麵的情況,平靜地說:“是我害了他,還是怪物小孩害了他,亦或是你們害了他?”
她揚唇道:“都是一群冷血黑透的人,誰也彆向誰身上添罪孽了。”
她轉頭看向小蠱婆,一眼掃到正坐在窗戶上的男孩,她微微愣了一下,眼裡多了一層暖意,對他招手。
五樓的玩家都看向窗口,見男孩從窗戶上跳下來,一路跑向師天姝,抬頭看向她。
師天姝:“看我做什麼?你不是和我一樣來看情況的嗎?看裡麵。”
寧宿便看向裡麵。
房間裡還剩一堆白骨,白骨下是一根碎掉的稻草。
師天姝自己已經看完,見他看清,抬腳回六樓。
“是你害死了錢東方。”忽然有人在她背後喊。
“是你害死了錢東方。”又有人哭著說。
“害死了他還下樓看,惺惺作態。”
寧宿轉頭看向他們。
五樓沒有骷髏頭明亮的燈光,走廊裡僅有吊頂上的小蠟燭,艱難地驅散一點黑暗。
昏暗的走廊裡,一個個玩家陰沉地站在門口,這樣對師天姝說。
其中兩個男玩家,在一走廊四散的人肉中,哭得滿臉是淚。
他們其實都知道,師天姝在這場恐怖遊戲裡十幾年,下過近兩千個副本,人命在她心裡早已不沉重,他們這麼說也不會給師天姝帶來痛苦。
但他們還是一個個這麼說。
即便隻是在師天姝心上留下一抹暗色。
也是在轉移什麼。
寧宿眨了下眼,遮住眼裡的幽暗。
師天姝看向那兩個流淚的男孩,笑道:“如果這麼說,會讓你們兩個錢東方最信任的好朋友,心裡舒服點,也可以。”
兩個男孩一愣。
師天姝又看向剛才第一個開口的人,“白霜,錢東方死了,房間可以空出來給你住了,那就,祝你晚安。”
白霜的臉色一沉,看向那間房雙眸輕顫。
師天姝走向樓梯,寧宿跟著她。
師天姝問他:“你來乾什麼?”
寧宿說:“我來跟您說一件事。”
“什麼事?”
寧宿說:“在上個《鬼畜》副本裡,我扯斷了黑袍大佬的鎖魂繩,把他甩到了牆上。”
師天姝腳踩在黑沉沉的樓梯上,腳側的紅色在黑色中暈開,她說:“如果在原來的平和世界,你不會有扯斷鎖魂繩的力量和機會。”
第二天早飯時,所有玩家都知道昨晚的事了。
昨晚寧宿回去後,把事情跟四樓三人說了一遍。
一夜過去,昨晚黑夜裡的一切好像都已隨著太陽的升起而消彌。
五樓那一桌正談論著關於幸運值的事。
“你們說稻草人是不是在死前把所有幸運值都給錢東方了?”
“是不是我們可以在副本中獲得8點幸運值,這也太棒了,加上原有的,以後再下本就會輕鬆很多吧!”
“可是,我還沒有幸運值,他怎麼還不給我?”
聽著他們越來越興奮和不滿的議論,祝雙雙咬住筷子,悶聲說:“我什麼時候才能適應遊戲生態?”
季明瑞說:“你已經適應得很好了。”
當時在靈車上不敢去看司機,崩潰大哭的女孩,已經能在怪物小孩的圍攻中鎮定反抗了。
祝雙雙說的不是這個。
她轉頭看向一點沒受影響,正享受早餐的師天姝。
什麼時候,她才能擁有一顆像她那麼強大的內心。
冷漠,陰暗,肮臟,亦或是悲慘,都不能影響她一點心緒。
昨晚寧宿回來說了五樓的情況,並說師天姝下去隻是因為那6點幸運值,想看看有什麼線索,沒被五樓的人影響。
祝雙雙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
師天姝在遊戲裡這麼多年,這種事應該經曆了不少,即便每次隻在心上留下一抹微不足道的暗色,無數次積累下來,250克的心臟能承受這麼多嗎?
正想著,師天姝抬頭看向她,對她笑了一下。
祝雙雙愣了一下,也對她笑了一下。
她看向旁邊的寧宿,男孩正吃得微眯著眼,幸福得都要冒泡了。
祝雙雙歎了口氣。
算了,她這種普通人,就彆管這些神人的事了。
見寧宿終於吃完,幸福得打了個嗝,師天姝開口說:“各位,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一下。”
一聽她這麼說,五樓的人就頭皮發麻。
他們都知道,師天姝的“商量”隻是客套。
師天姝:“從今天開始,我們不能這麼吃下去了,要節食。”
寧宿:“……”
悲傷頓時湧上心頭。
五樓的人被她這無厘頭的要求弄得一頭霧水,這次不是要他們去送命,他們沒有那麼激烈的反抗。
隻是有人頭疼地問:“師社長,您又要我們保護城堡,又要我們節食,倒是給我們一個說法啊。”
寧宿抬頭看向師天姝,師天姝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直垂著頭的蠱婆,她問:“蠱婆,我都提這麼明顯的要求了,你蠱蟲遍布城堡每一處,真沒想到嗎?”
普通玩家看看師天姝,又看向蠱婆,意識到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
到這這時候,也該說了。
蠱婆沙啞開口:“這城堡是母體,我們在母體中,城堡越來越虛弱快堅持不住了,我們這樣毫無顧忌地吃喝也是在消耗母體。”
除了個彆幾個,餐廳裡的玩家都震驚不已。
餐廳響起激烈的討論聲。
這個說法過於離棄,但隨著討論和思考的深入,好多事都對上了,玩家們震驚的同時麵露恍然。
接著,順著這個思路,不少玩家沉重地開始思考,一直逃避的似乎是無解的問題。
這個遊戲存活期是30天,他們一共20個玩家,其中一個在進城堡前就死了,所以一共有19對玩家和鬼朋友。
怪物小孩每晚要毀掉一個鬼朋友,也就是一對玩家和鬼朋友要死亡。
那麼,他們要如何堅持到3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