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的“--”。
他的身體也沒法見醫生。
要是在人類世界中,可能醫齡超過百年,才能不被嚇到。
師天姝好像看出了他在擔心什麼,“連寧長風那種血脈都出現了,你還擔心什麼?”
寧宿眨了眨眼。
他跟著師天姝和老總管去看銀樺的醫者。
醫者在遊戲基地是一種職業,也是一種技能,有一些離開副本後,花了積分係統沒給恢複完全的傷,就可以找醫者,他們大多有治愈技能。
師天姝說:“給他檢查一遍,不用管他的血脈和生命體征,看看有沒有中毒,然後給他開藥。”
醫者檢查完後表情很是怪異。
老總管咳了一聲,他以為醫者神情怪異,是因為他發現,這少年中的毒就是他研究出來的毒。
沒想到醫者說:“就,沒中什麼毒吧。”
這少年才是最大的毒,什麼毒進了他身體都是自尋死路。
他又說:“就是他,好像被下蠱了。”
他問寧宿:“你沒有什麼感覺嗎?”
寧宿想了想,伸出右胳膊。
他確實有一點不對勁,這兩天胳膊有點癢。
哪裡癢一癢,對於正常人來說確實沒什麼,可是他是個喪屍,自從喪屍化後,身體早就脫離人類範疇,癢這種東西不該存在。
但又隻是極為細微的,再加上這兩天副本處於關鍵時刻,他就沒在意。
醫者在他胳膊上,找到一個非常小的小紅點,“蠱蟲就在這裡,你癢的時候就是它在動。”
寧宿忽然想到,副本中,那條街道第一晚出現玩家死亡時,他和蠱婆都去看了。
在戴九明的房間裡,看到他和破襖小女孩死去後,兩人同時踏出房間,撞到了一起。
師天姝眼裡閃過一層銀光,看著寧宿胳膊裡那隻蠱蟲,臉非常難看,她一秒沒猶豫,立即出門去找蠱婆。
她在夜色裡推開蠱婆的大門,“我警告過你,離他遠點。”
白發白衣的蠱婆瞥見她手裡的武器,低笑一聲,沙啞道:“我勸你對我小心點,不隻是現在。”
“你給他下了什麼蠱?”師天姝擰眉問。
蠱婆不答反問:“你為什麼對他這麼關心?師社長不管對手下,還是男寵,都沒這麼關心吧?”
“你給他下了什麼蠱?”師天姝再次問,聲音沉了很多。
蠱婆似乎非常愉悅,很有閒聊的興致,“你知道我最厲害的是什麼蠱嗎?不是死蠱,不是瘋蠱,而是情蠱。”
“你一定也知道,我在不同副本煉製的蠱蟲,會沾上副本特性吧?”
“情蠱本來就是一蠱連兩命,像不像玩家和鬼朋友的伴生關係?”蠱婆聲音低低啞啞,帶著一種詭異的溫柔,“我死他會死,他死我也死,我們牽絆一生,愛則生,恨則死。”
這才是他這一生做的最瘋狂的事。
曾經他以為,這世間最沒用的蠱就是情蠱,是他永遠都不會用的。
直到他遇到少年。
一個人一生中總會有一副最美的記憶畫麵,彆人可能會變,但他確定,他的那一副畫永遠不會變。
在母體城堡內,陰暗的房間裡隻有一片慘淡的月光。
少年隨意盤腿坐在地毯上,麵向坐在床上,完全身處於黑暗中的他。
他掀開壓在他頭上那塊巨石,讓他看到更廣闊且光明的世界,得以走出二十多年困住他的地獄混沌。
他告訴他[xy家庭],讓他知道除了正常xy染色體和xx染色體,x人,y人,xxy人和xyy人也能溫暖且光明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蠱婆永遠記得,他說這話時,月光落在他睫毛上的光影。
那個畫麵非常安靜,他的心卻越來越瘋狂。
他瘋狂地想將那隻蝴蝶撲下來,即便被厭惡被詛咒,也要糾纏在一起。
師天姝回來時,臉上布滿陰雲。
三人都還在,醫者見狀,忙說:“您也不用擔心,我剛才檢查過了,這蠱蟲,它……”
醫者看出師天姝是因這個少年才變成這樣,他想安慰她,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個少年實在太特殊了。
又是劇毒之體,又是會讓一些東西瘋狂的唐僧肉。
他稍微保守地說:“蠱蟲在他身體裡變異了。”
師天姝問:“什麼意思?”
“要怎麼說呢?”醫者苦惱地說:“您可以這麼想,這個蠱蟲它倒戈了,現在比較聽寧宿的話。”
寧宿:“。”
有點熟悉。
師天姝轉頭看向寧宿,微皺了下眉,才開口:“你有沒有想談戀愛的感覺?”
“本來沒覺得,您這麼一問,還真的有點想。”寧宿說。
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僵死的喪屍體內,好像有什麼在萌動,需要多巴胺的刺激。
“你想跟誰談?”
“反正不是人。”
“……”
醫務室陷入詭異的沉默。
那,好像,沒事了。
寧宿撓了撓胳膊,“其實,我口味不怎麼重。”
“嗯。”
是這麼應著,可不知房間另外三個人信了沒。
此時,房間窗口有兩個小腦袋貼在玻璃上。
兩個小孩正趴在那裡向裡看。
玻璃是隔音的,但對於兩個非人類小孩來說,形同虛設。
“鬼生弟弟,媽媽想談戀愛了。”
“嗯。”
寧宿回房間時,兩個小孩正坐在門口等他,他一開門,兩雙大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他。
曼曼說:“媽媽,你不能跟彆人談戀愛,你要跟爸爸在一起。”
鬼生:“嗯?”
寧宿:“……”
他也就地而坐,麵向兩個小孩,問曼曼:“你爸爸不是死了嗎?”
“當然不是那個男人。”小女孩撇嘴說:“他哪兒配。”
寧宿好奇了,“那是誰?”
按照他的了解,小女孩從出生開始就住在那個彆墅,除了爸媽和家裡的古曼童,不認識任何外人,長到四歲出去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四歲生日那天她就死了。
如果她有另外的類似爸爸的存在,隻能是在她死後。
小女孩說不出口,不知道是不能說,還是她自己也不太明白,她皺皺眉,“就是,相當於父神的存在,反正媽媽隻能和爸爸在一起。”
寧宿“唔”了一聲,“我把你帶出來,還帶了一個契約婚姻?”
那隻小蠱蟲在他身子裡爬呀爬,給他僵死的腦神經續上電流,大腦開始奇怪又僵硬地轉動,“這算帶球跑嗎?《法老的契約新娘》?《邪神的帶球跑小嬌妻》?”
兩個孩子:“?”
另一房間裡,師天姝沒他這麼輕鬆。
雖然醫者那麼說了,她還是不夠安心。
這麼多年和永冥社團打交道,她深知蠱婆的蠱蟲有多厲害。
如果是普通的蠱蟲就算了,這是蠱婆說的他最厲害的情蠱。
伴生關係讓師天姝難以放下心。
她知道寧宿的身體脫離正常人類身體範疇,一個暗黑身體,一個詭異蠱蟲,究竟會發生什麼?
醫者說的變異,究竟會變異成什麼樣?
老總管在師天姝身後,檢討了半天錯誤,都沒見師天姝回應他。
他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不追究了?
還是要他趕緊滾出去?
老總管惆悵地站了一會兒,去師天姝書桌上,把這十天最重要的需要她決定的事,按照輕重急排好。
離開前,他拿著一個紙飛機走到師天姝麵前,“這是在窗口發現的,好像是一個副本地圖。”
老總管離開後,師天姝打開那個紙飛機。
是《鬼畜》的副本地圖。
她從《曼曼》出來時,已經有一批銀樺社團的人從《鬼畜》出來了。
她還沒來及問,但她確定,他們帶來的地圖一定比不上手裡這份。
這是一份手畫的地圖,不夠精細,但精而準。
最珍貴的是通關方法,是手寫的。
字跡蒼勁而飄逸,完全不像是出自於那個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
師天姝想到,在城堡那一晚,五樓的所有玩家都衝她喊,是她害死了錢東方。
少年默默地跟著她,跟她說是他扯斷了黑袍的鎖魂繩。
師天姝看向對麵樓中少年的房間,心上那一層陰霾被這張地圖輕而易舉地拂走了。
而此時,師天姝看向的那間房間裡,兩人兩鬼正對窗而坐。
窗戶半開,夜風徐徐。
寧長風將頭發在後麵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襯衫,襯衫隨長發在夜風中鼓動飛揚,竟然神奇地有了一點仙風道骨的樣子。
如果不是寧宿今天親眼看到他那條神似龍尾的蛇尾,都難以把他和那個妖豔男蛇聯係在一起。
他喝了一口熱水,說:“兄弟,今天師天姝又發了一個懸賞令,一億積分要拔我的舌頭。”
他不明白為什麼。
寧宿:“哦。”
寧長風對他這個簡單的“哦”字很不滿,“你有什麼想說的?”
寧宿:“我有點心動。”
寧長風:“……”
寧長風:“換一個。”
寧宿:“那我勸你以後不要再打師社長了,不然有你後悔的。”
寧長風更不滿了,“怎麼後悔?你還要一腳把我踹飛一百米?”
“你這不是拉偏架嗎?”
寧宿癱臉。
寧長風:“……”
半個小時後,“你癱著個臉半天在想什麼?”
寧宿:“在想,你們怎麼就是死敵了。”
寧長風:“說來話長啊。”
他好像陷入了漫長的回憶,“說到底,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太禍國殃民了。”
寧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