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風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酸酸地說:“你對師天姝很好啊,上次在基地河底,為了幫她一腳把我踹飛,這架拉得也太偏了吧。”
寧宿喪屍麵癱臉,“我這不是怕你萬一以後後悔嗎,得幾個火葬場啊。”
寧長風:“……”
兩人從樓上下來時,被一眾玩家圍觀。
不愧是遊戲基地排名第一的玩家,移植完聖花當天竟然就下來了。
天已經有些暗了。
寧宿坐到床上,忽然特彆輕鬆,或許是和寧長風的交談,或許是祝雙雙成功離開副本了。
他沒有顧忌了。
接下來,他隻要好好養聖花就好了。
蘇往生顯然也非常輕鬆開心,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
左邊的花風也一樣,他正坐在床上,一邊畫畫一邊哼唱著神之讚歌。
寧宿笑了一下。
這陰暗潮濕,煉獄一般的大殿,好像有什麼明亮的東西在生長。
夜色越來越深,大殿裡又響起慘叫聲。
慘叫聲過後,他們爬到床上睡覺。
就這樣,隨著聖花越長越大,對人體的破壞在加深,痛苦也在不斷加深。
可是,他們都這樣頑強地堅持下來了。
有一天晚上,聖花活躍後,花風根本爬不起來,寧宿伸手拉他也跌了下去。
蘇往生笑著要拽寧宿,他的聖花長得很奇怪,全部長在他的右側,這樣他的身形很不穩,剛一抬腳就跌倒了。
“……”
方琦乾脆也坐過來了。
蘇往生拉他的手看,“你的聖花長到手指這裡了。”
方琦戳他胳膊,“你的怎麼都長在左邊,右邊是不是有什麼臟東西?”
花風摸寧宿的額頭,“這裡像是有個朱砂一樣。”
寧宿微微閉了閉眼,手指放在他的手掌上,“裡麵還有血嗎?”
寧長風拿著濕毛巾回來時,見四個男生互相依靠著坐在一起。
他們頭頂上有一盞銀質燈托,上麵燭光昏黃,遮不住他們臉色的蒼白,還加重了憔悴。
他們互相撫摸著手上臉上突兀的各色嶙峋血管,蒼白病態的臉上露出虛弱的笑。
寧長風用道具把這一幕留了下來。
花神殿的花侍越來越少。
這艱難&3034記0;一夜過去後,早上白衣人又來帶走一個人。
是戴冬。
他不是沒撐住聖花的生長,而是聖花在他體內枯萎了,和孟林嘉一樣。
在這之前,白衣人用過各種方法刺激他,可他的情緒一點起伏都沒有。
他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寧宿坐在床上,看著白衣人像扛著孟林嘉一樣,扛著他出去。
戴冬臉上一片暮氣,眼神沒有定點。
孟林嘉還能將眼裡的最後一點光,放在男朋友的屍體上,而他沒有。
他就這樣被扛出了大殿。
剛進副本時,他冷靜自若,侃侃而談。
蔣櫻死去時,他痛苦愧疚。
被帶進花神殿時,他崩潰痛哭。
在花神殿,他暮氣沉沉。
直到,被扛出黑門,他才笑了一下。
他伸手抓了一下。
像是在抓蔣櫻,他曾沒伸出的手,在最後伸出去了。
寧宿順著他伸向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是聖女。
賈晨升頹喪地坐在床上,抹了一把臉。
作為最會分析副本的鴻羽社社長,他不可能還不知見神的方法,他留在這裡,一部分原因是想讓戴冬堅持下去。
戴冬走了,可他還不能離開。
他還要為社團帶回這個副本的完整地圖。
大殿裡的人越來越少,花侍的形容越來越可怖,花藤已經長到他們臉上手上,繃起崎嶇不平的弧度,猛地一看就是個會嚇死人的怪物。
聖女在沉默中帶著白衣人,走到那兩個女孩床邊。
花神殿最優秀的兩個花侍,正和往常一樣靠在一起,坐在一張小床上。
聖女彎腰握住其中一個女生的手,展開她的手指。
寧宿這才發現,經過昨晚,這個女生體內的聖花長出體外了,在她指甲上冒出一個粉色的花芽。
這和深夜聖花活躍時的膨脹抽長不一樣,是白天在體內長出來,安靜漂亮。
聖女站起身,滿意地說:“花神祭要來了啊。”
花神殿裡的幾個玩家同時抬頭看向她。
接下來兩天芙仁郡異常熱鬨,幾個玩家從窗口向外看,不明白是為什麼。
花風告訴他們:“應該是國主就要來了。”
國主很好理解,是侍神國這個國家的主人。
花風說:“每年花神祭國主都要參加,一般都會提前來。”
幾個玩家互看一眼,若有所思。
他們預感,最後的秘密終於要揭曉了。
正如花風預料,真的是侍神國的國主來了,當天下午他和芙仁郡的人一起,在花神殿外祭拜神像,並住進了芙仁郡最神聖的花神殿。
真如寧宿所想,花神殿有貴賓室。
花侍在侍神國地位尊貴,初代花侍就是國主親選的,國主來這裡,要特意見一見花侍。
聖女讓花侍中的優秀代表去見,就是那個聖花長出手指頭的女孩。
她緊緊抓著另一個女孩的手,一秒都不想離開她。
寧宿對坐在床上的女孩說:“安慰安慰你女朋友呀?”
記那女孩問:“什麼是女朋友?”
芙仁郡沒有這種說法。
蘇往生艱難地坐起來,笑著說:“就是心愛的女孩。”
方琦比較直接,“未過門的妻子。”
兩個女孩臉一紅,很不好意思,但顯然兩個人都放鬆了不少,並且很開心的樣子。
她們在外麵被當成異端,被用各種肮臟恐怖的方式矯正,他們打著矯正的旗號肆意傷害她們。
從沒聽人這麼尋常又理所當然,對他們說,“你女朋友”,“你心愛的女孩”。
聽得她們眼眶發熱。
這段時間,敏感的她們能感受到他們是真的不把她們當異端,覺得她們這樣很正常,非常自然地接納她們的關係。
真好啊。
來花神殿做花侍真好啊。
坐在床上的女生拍了拍床邊女孩的手,“彆緊張,去吧,我一定在這裡等你。”
“嗯。”那個女孩跟著白衣人走了。
她先去黑房子換了一身衣服。
上樓時,在樓梯上向下看了一眼。
她身上層層黑紗黑錦,上麵繡著血紅如符文如血管的圖案,肅穆中帶著華麗的質感,和聖女身上的很像。
方琦問:“她是不是有可能成為下一代聖女?”
他們都知道聖女是初代花侍了,是初代花侍中最成功見過神的花侍,而這個女孩是目前他們中最優秀的花侍。
寧宿“唔”了一聲。
那個女孩上樓後久久沒下來,另一個女孩在下麵越來越焦急。
幾個玩家開始覺得不對勁。
寧宿看到一隻小黑蛇,在黑色地板上,非常隱秘地爬到寧長風床邊,他看到寧長風臉色非常難看。
他想要問,可就在這時,聖花開始活躍了。
臨近花神祭,每個花侍體內的聖花都長得非常大,即便沒像那個女生一樣長到手指外,也都長到手腕和臉上了。
這意味著,他們要忍受更強烈的痛苦。
寧宿看到那個女孩一邊疼得抽搐,一邊睜大眼睛望著樓上。
幾乎每晚兩個女孩都是最疼的,因為她們體內的聖花一直是長得最大最長的,她們都互相擁抱著挺過來了。
今晚隻有這個女孩一個人,她的眼球上好像也有花藤在抽長,目眥欲裂地看著樓上。
在滿殿的慘叫聲和撞擊聲中,寧宿好像聽到了一道不一樣的驚叫聲,來自於樓上,不知道是第幾層。
接著就有幾個白衣人跑到了樓上。
當慘叫聲終於停止時,花神殿變得格外安靜。
床上那個女孩匍匐抓住一個白衣人的腿,問他:“安香呢?”
下半夜白衣人也要回去休息了,他沒回答她,扯開她的手就走了。
她怔愣一會兒,撐起身體,身體畸形踉蹌地向樓梯口走。
寧宿看向寧長風,寧長風知道他的意思,低聲說:“安香可能死了。”
幾個玩家都是一愣,他們看向正在樓梯上爬的女孩,說不清的難受。
方琦恨恨地說:“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死了。”
他聲音嘶啞,像是聲帶撕裂。
他是最記早進入花神殿,和兩個女孩相處最久的,一時不能接受她隻是上去一趟就死了的事實。
寧長風臉色依然很難看,好像不隻是因為死去的女孩,他看了一眼寧宿,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
蘇往生說:“屍體還在樓上嗎?她能找到她嗎?”
寧宿忽然站起來,“去二樓。”
幾個玩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麼多天過去,他們都摸清花神殿下麵幾層的情況了。
花神殿二樓養著備用的聖花,那裡是從黑澤移來的黑沼澤腐泥。
聖女曾說過,花侍死後要回歸聖地,當時蔣櫻的屍體就是被白衣人帶去了黑澤。
回歸聖地,其實玩家們心裡都明白,就是給黑澤裡的聖花做花肥罷了。
如果安香死了,那她可能會被扔到二樓的黑澤腐泥裡。
下半夜的花神殿裡沒什麼人,幾個玩家撐著破敗不堪的身軀,艱難地向二樓移動。
他們沒能阻止那個女孩的死亡,如果能快一點,可能還能留住她完整沒被腐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