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一(1 / 2)

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初, 仁憲皇太後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七十七歲,諡號孝惠仁憲端懿純德順天翊聖章皇後。

康熙悲痛萬分, 自皇太後薨逝前兩日,到一個月之後,都未回寢宮, 親自割辮守靈。

雍王府正院內。

冬日天氣寒冷,天黑得早, 屋內隻點了一盞小燈, 光線昏暗。胤禛連著在靈前跪了許多日,神色疲憊不堪, 正靠在椅子裡閉目養神。

蘇培盛悄悄往屋內探頭, 見胤禛歇著遲疑了一下,正準備退出, 屋內傳來一聲:“進來吧。”

蘇培盛見胤禛醒了, 忙躬身進屋, 將屋子裡其他的燈盞次第點起來,屋內頓時亮堂了許多。

胤禛仍然一動未動半倚靠在椅子裡,蘇培盛覷著他的神色, 小心翼翼上前恭敬地道:“王爺, 奴才去問過了,奉太後娘娘遺命, 娜木鐘嬤嬤過兩日便會啟程去杭州。”

片刻之後,胤禛緩緩坐直了身體,他睜開眼睛, 傷感一閃而過, 啞聲問道:“皇祖母如今還未安葬, 不過才七七四十九日,她就要走了嗎?”

蘇培盛說道:“娜木鐘嬤嬤說,太後娘娘生前千叮嚀萬囑咐,逝者已矣,生者無需太悲痛。”

胤禛盯著角落的燈盞怔怔出神,這也是皇太後能說出來的話。她從科爾沁草原到紫禁城,在後宮生活近六十五年,曆經多少風浪,早已看透一切。

也隻有雲瑤這樣與眾不同的人,才能入了她的眼。

想起遠在杭州的雲瑤,他的心又被牽扯著隱隱作痛。

“蘇培盛,你去收拾東西,親自把娜木鐘嬤嬤送到杭州。”

蘇培盛訝異地看向他,神色憂慮:“王爺,奴才去了,你身邊缺了使喚的人手”

最近青海準噶爾部出兵進攻西藏,拉藏汗上書請求發兵救援,隻怕康熙會同意。

京城離青海路途遙遠,就算康熙應了拉藏汗的請求,也不可能從京城提供糧草,會為了方便從周邊調劑補給。

在四川的年羹堯有打仗經驗,就算不被派去平判,也會管著後方的糧草軍需。

胤禛想到跳得跟跳蚤一樣高,鬨著要領兵前去打仗的十四,冷哼一聲道:“你且去吧,無妨。去的時候看仔細了,任何細節都不能拉下。”

蘇培盛當即明白,他這是去當胤禛的眼睛去了。他應聲退下走出門,柱子凍得鼻子通紅,縮頭縮腦跑了來:“蘇爺爺,這是王爺的信,剛遞到,還熱乎著呢。”

蘇培盛接過信,笑罵了句:“什麼爺爺不爺爺的,你小子要害我被打板子是不是,以後可彆再亂叫了。”

柱子嘻嘻笑,能攀上蘇培盛,彆說是叫聲爺爺,叫祖宗他都願意。

他眼珠子一轉,低聲道:“蘇爺爺,年側福晉那邊的菊兒給我塞了一個荷包。菊兒說年側福晉擔心王爺跪久了腿不舒服,她有個藥湯方子,對泡腳解乏特彆好,想親自給王爺送來,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方便。”

“你小子可彆亂拿人東西!”蘇培盛瞪了他一眼,卻沒有真正發怒。總要給底下當差的人一些油水,水至清則無魚,不然一點盼頭都沒有,誰還會儘心儘力賣命。

不過蘇培盛覺著這件事有點棘手,平時賣個方便也就隨便賣了。又想到先前胤禛的吩咐,遠在杭州的那個姑奶奶,可是他的死穴,誰碰誰倒大黴。

他啜著牙花子,看著手上年羹堯從四川遞來的信。胤禛胸懷大誌,他這等近身伺候的奴才當然知曉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道在胤禛的心中,究竟孰輕孰重。蘇培盛心想不管如何,得先把手上的信送到,看看胤禛的反應再隨機應變。

他轉身又進了屋,把信恭敬地遞到胤禛麵前,說道:“王爺,年大人來信。”

胤禛神色一凜,接過信仔細看了起來,沉思片刻之後,嘴角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蘇培盛覷著胤禛的神色,話在嘴邊一轉,說道:“王爺這些日子跪得腿不舒服,年側福晉說有個很好的祛寒方子要獻給王爺,可要奴才替你傳她進來?”

胤禛慢慢收起信,臉色淡了下來,目光從蘇培盛臉上掃過,令他的心驀然一沉。

該死的柱子,等下就去打斷他的手,害得他這個伺候多年的老奴也跟著吃掛落!

“本王倒沒想到,年氏竟搶了太醫院的差使,懂得治病救人了。你們這些狗東西私下那點把戲,平時無傷大雅,本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念著你伺候本王多年的份上,這次就不多加追究,自己下去領十板子吧!”

蘇培盛背後冷汗直冒,半點都不敢叫屈,還得跪下來磕頭謝胤禛不殺之恩。

胤禛見蘇培盛退了門口,又叫住了他:“去庫房裡選幾匹麵料,送到年氏院子去。”

“等等,”胤禛又叫住了蘇培盛,“多選一些,給每個院子都送些去。”

蘇培盛這才走出了門,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柱子不知從哪個角落裡跑出來,湊上前臉笑成了一朵花:“蘇爺爺,可成了?”

“滾你娘的蛋!”蘇培盛氣得一腳踢在柱子身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罵:“你以後再敢自作主張,亂收後宅院子送的銀子,休怪我不講情麵!”

天氣冷,蘇培盛這一腳可沒有留力氣,踢到柱子腿上,像是被錘子砸得他骨頭縫都快撕裂一般疼。

他呲牙咧嘴抱著腿亂跳,卻大氣都不敢出。這次的銀子拿得燙手,下次斷不敢再隨意伸手,否則小命都快沒了。

蘇培盛懊惱萬分,黑著臉大步往外走去領罰。院子門口,弘時冷著臉在前,弘曆與弘晝哥倆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打鬨著跟在後麵,三人一起往正屋走去。

蘇培盛忙退到一旁請安,弘時目不斜視打他身邊經過,弘曆與弘晝停下來,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

弘時停下腳,轉過身不耐煩看著兩人,“還不趕快些,儘知道打鬨,讓阿瑪久等你們,真是好大的膽!”

弘曆與弘晝對視之後,互相暗自翻了個白眼,還是加快步伐趕了上去。

胤禛隻要在府裡,每天都要叫上三人,考教他們他們的功課。見到三人進來恭敬請安,說道:“起吧,弘曆弘晝把大字拿上來。弘時,你且把《大學》背誦一遍。”

弘時麵露難色,這些日子忙著進宮哭靈,早就把以前學的快忘了個一乾二淨。他卻不敢多說,吭哧吭哧背了起來:“大學之道”

弘曆聽著弘時結結巴巴的背誦,不由得偷笑出了聲。弘晝還沒有學到《大學》,見弘曆笑,他也跟著一起笑。

胤禛聽到笑聲,抬起頭看向哥倆,兩人忙垂下頭恭敬肅立。弘時臉色漲紅,悄然恨恨剜了一眼兩人。

胤禛把弘時的小動作瞧得一清二楚,心裡說不出的失望。他都快成親了,也不是笨得無可救藥,就是自視清高,常常以長子大哥自居,對兩個小的呼來喝去。

偏偏他自己又不爭氣,今天學的東西,明天就能忘掉一大半,隻知道成日與弘旺他們混在一起玩。

胤禛不由得想起了被圈禁的老大,弘時現在這副德行,倒像是老大的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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