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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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初,他的身體就愈發不好,嫌棄紫禁城住著憋氣,禦駕又奔向了暢春園。

胤禛受康熙命令代為祭天,這一出立刻引起朝中諸臣的注意。在儲君未定,康熙又病重的時刻,也算是康熙選定繼承人的一個征兆。

十一月,康熙病逝暢春園,當天搬到大內發喪,遺詔皇四子胤禛繼位。

胤禛立刻放出了十三,讓他與八貝勒,大學士馬齊、尚書隆科多共為總理事務大臣,並召回遠在青海的十四回京奔喪。

十四接到康熙駕崩,胤禛繼位的消息,整個人都懵了。他出京之前,還一再叮囑八貝勒要隨時與他保持聯絡,告訴康熙的身體狀況,以免中途有變。

但青海與京城路途遙遠,就算消息遞到他手裡,也來不及及時做出反應。

在十四心中,康熙有意傳位於他,否則怎麼會封他為撫遠大將軍,還親自出宮送他他領軍遠赴西北。

並且康熙為了提高他在西北軍中的威望,嚴令西北蒙古王公首領一切都要聽從他的指揮。

加之他在朝中又有八貝勒等人的支持,以為有了軍功之後,皇位已經板上釘釘,非他莫屬。

十四失魂落魄回到了京城,同樣受了打擊一病不起的,還有德妃。

從康熙駕崩傳位於胤禛之後,德妃就開始不吃不喝,決意尋死。

按照新帝登基大典流程,新帝須得先向皇太後行禮,再去接受大臣的朝拜,但德妃一並拒絕了。

她的這些行為,讓八貝勒一黨質疑胤禛皇位得來不正的質疑愈演愈烈。

永和宮裡,原本燈火通明的宮殿,德妃隻吩咐點了幾盞小燈,遠遠看上去暗黑一片。

胤禛佇立在宮門前,看著殿前的匾額,久久未動。

春天到了,一場倒春寒,到了晚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令人覺著氣溫反倒比寒冬時還要冷上幾分。

伺候的小太監宮女躬身肅立在旁,半點都不敢發出聲音來。

十三神色更是憂心忡忡,這對母子怎麼就走到了今天,在德妃宮裡長大的他,心裡十分清楚。他不由得輕輕叫了聲:“皇上,太後娘娘她......”

餘下的話十三實在是說不出口,德妃怎麼樣,他們彼此都明白。在胤禛飽受質疑的時候,她這樣的舉動等於再狠狠捅了他一刀。

十三其實也有些想不通,德妃為什麼如此待胤禛,對這個親生兒子,甚至還沒有對他這個養子好。

胤禛仿佛才醒過神,說道:“朕沒事,十三弟,你回去吧。天氣冷,你身子不好,回去早些歇著。”

十三隻能躬身應是,目送著胤禛遠去孤單的身影,想起他掛在養心殿上“為君難”三個字。

他除了為君難,為子也難,不過過幾個月的功夫,他的身形似乎又清瘦了幾分。

德妃半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伺候的宮女正端了藥上來,見到胤禛突然進門,忙放下藥請安。

胤禛走到德妃榻前站住,說道:“都下去吧。”

德妃聽到動靜睜開眼,見眼前背著光站著一人,她神思一時有些恍惚,遲疑著叫道:“十四?”

胤禛緩緩在榻前的凳子上坐下,平靜地道:“讓皇額涅失望了,十四還在路上,是朕。”

德妃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冷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胤禛端起藥碗,說道:“皇額涅生病,朕怎麼能不在病床前儘孝。藥溫正合適,皇額涅請吃藥吧。”

德妃耷拉著眼皮瞄著遞到嘴邊的勺子,她猛地一抬手掀翻了藥碗,碗掉在地毯上滾了幾滾,藥湯灑了胤禛一身。

她厲聲道:“你少假惺惺,你心裡隻巴不得我早死,好沒人拆穿你的狼子野心!”

胤禛也不生氣,扯起衣衫抖了抖,看著神色猙獰的德妃,一時有些恍惚。

他記得雲瑤有次說過一句話:“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現在他心裡的確想德妃死。其實真要算起來,他早就沒有了母親,現在活著的,是十四的母親。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德妃如此恨他。

胤禛問了出來。

德妃一愣。

她也不知道,自從這個長子被抱走之後,她很快有了老六,連著生了三個女兒,後來又有了老來子十四。

這麼多年來,她生了三男三女,最後活下來長大成人的,也隻有兩子一女。

可是她始終覺得自己隻有長大成人的一子一女,對胤禛這個長子,她好似覺著從沒有生過他。

“皇額涅,你覺得朕有什麼狼子野心呢?是你要以死要挾,為十四搶了皇位去,還是要讓你的死,讓天下的人都來罵朕的皇位得來名不正言不順?”

胤禛神色平靜,聲音卻冷得似冰,“皇額涅還真是愛子如命的好母親,隻是朕實在是不明白,皇額涅當年為什麼生了朕出來。”

德妃隻覺得惱羞成怒,喉嚨積著的痰,讓她的呼吸像是破鑼的風箱般抽動。

她臉色紫漲,尖聲道:“我倒寧願沒有生下你來,沒有生下你這等不忠不孝,弑父篡位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倒要看看,我死後,你的皇位坐得安不安心!我更要看看,你死了以後,有何臉麵見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

胤禛看著幾近癲狂的德妃,心早已經麻木,他站起身,淡淡地說道:“你去吧,朕問心無愧。你死後,朕還是會封你為太後,讓你享受無限尊榮。

朕做這些,隻因朕在你肚皮裡呆了十個月,算是給天下人看,也是還了你生育之恩。隻是啊,朕也想知道,到時候你有什麼臉接受。”

胤禛走了出去,他站在門口,回望著這個自小熟悉又陌生的宮殿,他不知道來了多少次,每多來一次,心中的失望就更深一層。

德妃既然不願意搬到太後住的慈寧宮去,她不搬就不搬吧,反正她也不配。興許,這也是他最後一次來了。

黑暗中的宮殿,像是張口血盆大口的猛獸,要把他吞噬進去。

而這隻猛獸,卻是他的親身母親。胤禛眼眶酸澀,他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十四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康熙駕崩,德妃病重不起,他出京不到一年的功夫,一切都已經大變樣。

他回去永和宮,在德妃病床前母子倆抱頭痛哭之後,兩人嘀嘀咕咕又說了許久。

在景山跪拜康熙的靈柩時,十四見到胤禛也在,隻遠遠叩頭,並不上前參拜。

旁邊的侍衛見到之後,覺得他這樣實在不像話,上前拉著他低聲勸道:“十四爺,皇上就在前麵,你還是上去給皇上磕個頭吧。”

十四用力甩開侍衛的手臂,大聲斥罵道:“狗東西,爺的事你也管得到。要是爺有失禮之處,且由皇上隨便責罰,哪由得你這隻狗來多嘴!”

胤禛聽到動靜看過去,見到十四神色扭曲,他嘴角浮起嘲諷的笑容,不禁又想起了德妃,兩人還真是親生母子。

十三心裡歎氣,忙上前拉著十四,皺眉道:“十四,你且冷靜些,在汗阿瑪靈前吵來吵去,成何體統。”

十四冷哼一聲,“好你個十三哥,不對,現在要叫你怡親王爺了。關這麼多年看來也不是沒有好處,以前是光頭阿哥又如何,一出來就成了親王,弟弟就是拍馬也追不上你啊!”

十三又氣又難過,他怔怔看著十四,十幾年未見,大家都早已不是當年的兄弟。

他自覺沒有什麼對不起十四之處,以前也總是處處讓著他,兩人也曾經親密無間過。

他失勢落魄的這些年,除了胤禛與雲瑤,從沒有見十四來看過他,哪怕一句問候都沒有。

十三心中難過至極,他這才明白,為什麼胤禛對自己說,對德妃的行為一點都不失望,甚至早在預料之中。

胤禛隻怕是早已看透,德妃與十四一樣,都是隻顧著自己的人,一樣性情涼薄。

十四本就有天大的委屈,又在氣頭上,說話也不過腦子,隻管口不擇言亂發泄一氣。

他見十三神色不大好,再仔細看去,原本神采飛揚樣樣出色的十三,佝僂著身體,鬢邊已經白發叢生,蒼老又憔悴,半點都找不到當年的影子。

十四鼻子發酸,他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轉過頭大步離開了。

雍正元年五月,德妃薨逝於永和宮。

初秋的江南,秋老虎雖然還有些熱,但已不像夏天時,曬得人都能脫一層皮。

十三站在小橋上,眼前是阡陌交錯的田野,青瓦白牆掩映其中,屋頂炊煙嫋嫋。再舉目遠眺,成片成片綠得醉人的茶山印入眼簾,采茶的人在中間忙碌穿梭采摘著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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