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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彈劾年羹堯的奏折越來越多。
原本自從胤禛尚在潛邸之時,就倚重寵幸的重臣,終於被胤禛下旨械係到京,更將其子年富以及親近師爺斬首示眾。
十二月,朝廷議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審議結果,年羹堯被列出九十二條大罪,每一條都足以被判極刑。
年氏本來就身體弱,一直在生病,聽到哥哥年希堯被罷官,年羹堯被押送回京之事,當即重病不起。
十一月初三,正是一年中的大雪節氣,外麵滴水成冰。
屋子裡雖然暖意融融,年氏還是感覺不到半點兒溫度,全身冷得似冰一樣。
她半倚靠在炕頭,眼神無力望向屋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似乎又什麼都沒有看。
在她眼裡的光逐漸黯淡下去時,終於看到一道明黃的身影向她走了來。
她目光緊緊粘在他的身上,不錯眼追隨著他,仰視著他,臉上浮起朦朧的笑意。
“爺。”她好似還在潛邸,那年初次進府時,見到了那個年輕英偉的男人,心底的忐忑變成了無儘的喜悅。
哥哥們沒有騙她,四爺不僅貴氣逼人,還年輕有為,滿足了她心中對未來夫君所有的想象與期盼。
“娘娘,這是皇上,皇上來看娘娘了。”身邊的嬤嬤急著小聲提醒她。
胤禛站在炕前,隻麵無表情看著麵色灰敗的年氏。這麼多年過去,他也沒有真正看她幾眼,現在她麵容枯槁躺在這裡,他更覺著陌生。
她遣了伺候的奴才,一次次來報要請求見他最後一眼。他念著她進府多年,雖然知道她是為了年家,也還是前來見她最後一次。
胤禛聽到她宛如少女般嬌俏的聲音,眼神熾熱盯著自己,眉心微微擰了起來。她這等做派,還妄想著要為年羹堯求情,真當是天大的笑話。
蘇培盛覷著胤禛的神色,忙斥退了屋子裡伺候的人。
年氏笑容退去,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淚水從眼角滑落,頃刻間就淚流滿麵。
是啊,他現在已經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不是那個以前會對她笑,誇讚她才情的四爺。
其實也不是經常誇她,自圓明園那晚之後,他就沒有再對她笑過。
以前她不甘心,哥哥們告訴她,男人沒有不愛新鮮的。那個女人已經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也沒有見他怎麼寵愛,甚至都沒有在府裡陪伴他左右。
不是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他們並沒有常見麵,他怎麼會如府裡其他人議論那樣,其實他最寵的還是圓明園的那位?
直到那個女人離開府裡,進宮去了皇太後身邊。他提拔她的家人,哥哥們先後出仕,並且身居要職,她也被封為側福晉。
後來他登基為帝,她更是成了尊貴的皇貴妃,連著父親被封爵,哥哥更是成為封疆大吏,一時風頭無倆。
而那個女人,遠遠去了杭州,與他相隔兩地。
如果,他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那這些賞賜看重都是假的嗎?
年氏心裡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父親說她性子執拗,不撞南牆不回頭,她一直不服氣。
沒有到最後見分曉的時候,怎麼能輕易放棄呢?
年氏想問,這些年他究竟有沒有在意過她。
她嘴唇蠕動半晌,多年的孤單淒涼,終是再也壓製不住,如杜鵑啼血般哀哀地道:“皇上,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
胤禛神情嘲諷,像是看瘋子一般看著她:“你年家本是朕旗下家奴,你家人送你進府,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你自幼有才情過人的美名,朕以為你看得很明白,卻沒有想到卻是沽名釣譽。
朕封你為皇貴妃,你哥哥年希堯寫折子謝恩,朕的旨意早就寫得清楚明白,希冀不該有的東西,最後未免竹籃打水一場空。”
年氏想起她被封為皇貴妃,大哥年希堯寫的謝恩折子,胤禛回的朱批:“知道了,一切總仗不得,大丈夫漢自己掙出來的方是真體麵,勉之。”
那時年家正當盛寵,完全沒有當一回事,不過以為是胤禛對年希堯的鼓勵。
原來年家落敗早有有了端倪,這個男人的心機太過深沉,年家上下都沒有能看明白。
年氏隻覺得心堵得快透不過氣,她捂著著胸口,不甘心地哭道:“為什麼,為什麼,年家有哪裡對不起你,如今你要趕儘殺絕!”
胤禛看了她半晌,眼神冰冷,“朕還以為你會一直裝傻呢,原來你都知道啊。
年羹堯濫殺山西郃陽堡七八百無辜百姓性命,朕已經是念著舊情按折沒發,就憑這一點,誅你年氏九族都不為過!
你年家要求的不過是榮華富貴,這些朕都給了。隻是你們仍然不滿足,還想要更多,可彆忘了,這天下可不姓年!
朕也不牽連無辜,看在你跟了朕一場,你要的無限尊榮,朕都會給你。”
年氏見著胤禛身上濃濃的殺意,除了心痛之外,更覺著萬念俱灰。
她這一生心係與他,不過是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