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王瑒簡單逛過揚州城繁華的幾處,估計家中牛夫人有一天的功夫也能簡單收拾出個樣子來,又不放心牛夫人好大年紀,初次來異地,又是忙忙亂亂的收拾,隻怕身子受不住。牛夫人秉性要強,這幾年雖然有些精力不濟了,但仍舊是不肯多歇的,但好在聽得進勸,每每王瑒勸她多歇歇時,也肯聽著。
瞧著日頭西斜了,街上仍是人煙阜盛,熙熙攘攘的,他便也不騎馬坐車,就溜溜達達往回走。
剛拐進街口,還未見著大門,就見李嶺滿頭大汗的往外跑,嘴裡還叫著小子們:“去街口看看大爺回來了沒?出去找的人可都回來了?見到人了沒有?”
王瑒本來就提心吊膽了幾個月,好容易棄舟上岸,知道隻要到了揚州城內,那些暗中之人不敢明麵上跟朝廷大員、要員做對,就不好下手,況且王家家丁擅陸戰不擅水戰,在舟上時,能發揮的餘地不大,但到了陸地上,其實力不是一般人可比,保守估計以一敵三都能穩妥——諒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膽派千人來戰——這方才安下心來出去逛逛,鬆泛鬆泛身心。
可才回來就見李嶺這樣,一驚之下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慌忙喝住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才出去多久就急成這樣,可是太太出了什麼事情?要緊不要緊?令人知會老爺了沒有?”
一連串兒又急又快問下來,讓個李嶺連插嘴的餘地也找不見。
還是等他問完了,李嶺才答道:“大爺是怎麼想的?太太好好的,是老爺——”
王瑒連話都沒有聽完,更是驚駭不已,追問道:“老爺?如何就有人敢對老爺怎樣?那些家丁、護軍呢?誰竟如此膽大!”
李嶺嗐聲歎氣:“大爺怎麼淨想這些不吉利的事情!哪裡有這樣的事!您倒是聽我說完,是老爺回來了,叫找您,說要帶著您一齊去今晚的接風慶賀宴,問問您可回來了沒有。我聽說是酉正開宴,眼看著剛剛就過了酉時,再不收拾就來不及了,這才急著找您。”
王瑒聽了放下心來,又好笑自己杞人憂天,緊張太過,又生氣李嶺如此慌張,沉不住氣,到底還是忍不住笑罵了一句:“多高壯的漢子了,丁點大的小事就急得這樣?叫人看我王家的笑話!就不能像你爹一樣沉穩些!
如今才交酉時,既是酉正開宴,難道父親還親去等著?自然是遲一會子再去,哪裡有首客等著開宴的?少說要戌初才動身,今日宣過旨,父親就是揚州城內首要的軍務上官,不比昨日是同僚聚宴,今日宴請上司,難道還要急急忙忙地去?不說是顯得你尊重,倒像是拿不起架子來,還當自己是底下人!”
李嶺極不好意思地哈腰答道:“倒是讓大爺笑話了,原來老爺並沒有外任過,這些外頭官兒的規矩小的都不懂。小的一定好生習學,不給咱家丟臉!不過既是這樣,大爺不著急,就慢慢的來罷。”
王瑒哼笑一聲:“可不是要慢慢的來?還有,我方才聽說,你還叫了人去街上找?都去了哪裡?叫他們回來!如今揚州城裡誰不是不錯眼兒地盯著咱們呢?第一日就這樣沉不住氣,忙忙亂亂派這些人去街上沒頭腦亂竄,不知成多少人的閒談。”
李嶺擦著額頭上的汗,躬身應是,自去往回叫人不提。
王瑒知道了事情原委,也不急著進去見王子騰,倒先進了大門,卻是拐在旁邊的門房裡,隔著窗戶招手叫過滇楊、梧桐來。
等二人進來了,王瑒抬眼略看,便又低頭,隻是拿腳尖反複撚著門磚上的花樣兒,許久才說:“滇楊,我知道你在道路上記性兒好,常人不能比。如今咱家剛來揚州,隻是叫當地的仆役領路可不成——我信不過他們,誰知道裡頭有多少彆家來的細作。
另外,這幾日,我恐怕都是跟著老爺、太太交友見客,裡裡外外都有不少人跟著,我這裡不缺人手,所以派你出去,摸清這城裡的大大小小的道路,除了大道、官道,那些百姓們自己開的小路,或是什麼七扭八歪的巷子,能記著、能熟悉的,都去看看。能摸到暗道最好。
摸不到,往同一個要緊地方去的,譬如我爹的衙門或者揚州州衙,也要多找幾條,最好是彆人都不大知道的路。還有,那些鹽商的宅子,我知道揚州城裡三家大鹽商,是挑頭兒的,其餘諸人都看他們眼色行事,是姓張、錢、李的,他們三家都住的宅子,你摸清了道路,自己找尋個不常走但是是近路的,記下來。”
他抬頭:“這樣一個差事,你要多久?”
滇楊言簡意賅地答道:“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