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揚州官場(含入v公告)(1 / 2)

李嶺經過剛剛那一茬兒,有些不敢惹這位冷麵的爺,此時也不敢插科打諢,隻是默默在側前麵躬身領路,因為這座宅院極具揚州風情,院內不像京中王府那樣按製式規矩修建,而是怪石穿山,流水蜿蜒,不是熟悉的人還易迷路,因此他還時不時回頭看看王瑒跟上裡沒有,一路走來頗有些膽戰心驚的意味。

走了半日倒是王瑒先笑了,“你怎麼如此小心翼翼?我方才不過是敲打敲打他們,怎麼就把你嚇得這樣?”

李嶺揩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陪笑道:“大爺好威勢,小的是讓大爺鎮住了。”

王瑒搖頭笑道:“你怕甚麼?你不犯這樣大錯,顧在老人往日的情麵兒上,還能怎麼樣你不成?”

李嶺正要表忠心,王瑒抬手止住了他,“前頭那個大廳就是父親的書房了罷?你在這裡等著,我自己進去。”

王瑒見周圍一人沒有,隱隱又能見到大書房內燈火通明,便知道父親這是有要事,小廝和丫頭必定都是退下去了,這四周看著沒人,其實暗處隱著不少功夫卓絕的家丁。

王家武將世家,家中家丁從小苦訓,有不少都是武功好手,到時候了,就分給老爺、公子們做隨從護衛,這是不算在常隨裡頭的,能做常隨的武功都是拔尖兒的不說,自身也有出眾的能力。

自然,養著的這種家丁與彆的護院打手不同,不能不跟朝廷講明,也都有定數,像是王子騰這種原來祖上有爵位,自身官職又高的,按規定能養精壯家丁二百。

其實各家都不止養了這些,王家其實也暗自裡多養著數百人。這明麵上的二百家丁當然不能全都在京中宅子裡養著,京外彆莊裡頭專門有為這個建的演武場,就緊挨著京郊大營。這些家丁每年輪替值守彆莊和王家大宅,護衛主家安危。

如今在外頭守著的,就是這種家丁,王子騰從京中帶來的青壯,也大半是這種。

王瑒知道家丁不會攔他,便自己悄聲往門前行去。到了近前兒窗子底下,卻聽見裡麵傳來兩個人的聲氣兒,屋子內不止王子騰一人!

王瑒詫異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父親此次帶的幕僚楊杉。

楊杉出自京城西邊的一個小縣,原來也是家中資產頗豐,良田百頃的,幼時也曾金貴的活過幾年,家中也請了先生教習,並且天資不錯,原以為能下場搏個出身回來。

誰知道父親忽然癡迷賭場,不過楊杉出京求學的一年間,田也賣了,房子也典當了,賭到癡狂處,竟連他母親也要賣!

這日,賭場的人要來帶他母親,他父親眼見不好,自己逃了,這一去了能有什麼好下場?年歲大,又生育過的婦人,左不過是末流的窯子甚或是暗娼罷了。

楊杉正從書院回來,二十幾歲的少年人,見此情景哪裡肯依?可他一個讀書人,哪裡能敵得過這些地痞無賴?一番糾纏之後,不僅母親未能救回來,連自己的腿也叫人打斷了。

恰巧王子騰的父親王文儕出京演武,他脾氣火爆,見此情景,又看楊杉跟王子騰差不多大的年歲,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出手救下楊杉母子。後來見楊杉人才不錯,便替他還清了債務,又著人安置他們母子。當時雖然他母親並未受多大傷,奈何楊杉腿傷過重,雖然救了,仍舊是跛了,從此與科舉之道無緣。

楊杉知恩圖報,一直在王家做幕僚,又自己立門戶,娶妻生了個女兒,又送走了母親,他更想的開,前幾年還招婿當了了爺爺,他那孫女,比王瑒小個五歲,抱來給牛夫人見過,生的一般也是玉雪可愛。

這些年來王子騰官運亨通,除了他自己確實是真才實學,簡在帝心之外,一些重大之事上,也少不了楊杉的謀劃。

這時,王瑒聽出來是楊杉的聲音,便也不避諱,走到門前輕笑著敲門道:“父親,杉叔。”

裡頭靜了一瞬,少傾王子騰才叫道:“是瑒兒吧?進來。”

王瑒進去時,王子騰和楊杉正在窗前茶桌上對坐。楊杉知道這是父子間有話要說,不便多留,便笑著找個托辭借口剛來腿腳不便,告辭出去了。

王瑒送出楊杉,回來行過禮,王子騰便招呼他在一張交椅上坐了。

“瑒兒,今日的晚宴,你也該知道,是個鴻門宴,隻怕不好過。冷言暗語夾槍帶棒是少不了的,我原本不願你去受這個氣,體會這些汙穢不堪的東西。”他長出了一口氣,“但你杉叔聽了,還是覺得叫你去見見的好,我又是不舍,又想起你早前幾個月的言語,就是我也看不了這麼清楚的,又覺得該叫你去接觸接觸官場了。所以在這裡猶豫,才來問問你,你是怎麼想的?願去還是不願去?為父此次都聽你的。”

“父親,瑒兒知道父親心內疼愛瑒兒,但未免太疼愛瑒兒了。我今年十三了,若是放在聖祖時候,指不定都隨著上戰場了。我王家的男兒哪裡有那麼嬌嫩?什麼事經不得的?”王瑒笑道。

“瑒兒懂事,也是,如今我王家嫡支隻有你一個,彆說兄弟,連個姊妹都沒有,日後進了朝堂,少不得是自己撐著。既然打定主意要去,那趁著這個功夫,我給你說說這些天收集的揚州官場上的事情,也好讓你心裡有個底兒。”

王瑒求之不得,如今正缺這個。雖然讓梧桐打聽了,但不見得就能全麵,也不能隻聽一家之言,況且梧桐能打聽的是民聲,王子騰能提供的是官聲,二者差距隻怕不小,當下便凝神細聽。

“我大安的州省一級,基本所設官職,你應是知道的。太守不必多說,其餘的分成兩司:監司和帥司,帥司也就是安撫司——我王家做這個起身的,你自是了解。這監司裡頭的名堂也是不少,監司又分成漕司、憲司、倉司。我跟你細細說明。”

“揚州政事上的首官是太守周同,他是實打實的進士出身,文安四十年登科,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六皇子的心腹,當年他調任揚州,六皇子的母族張家沒少出力,但這幾年,六皇子辦差屢次失利,遭聖上申斥不少,卻也不見他為六皇子上過奏疏。到底是韜光養晦,還是就鬨翻了,不得而知。”

“揚州的漕司,又叫轉運司,轉運使也姓周,叫周闐,原本倒是田地的田字兒,後來多半覺得沒臉麵,自己改了。

跟上頭的周同不是一起的,連宗都連不上。但他是宮中周貴妃的生父,周貴妃出身貧寒,雖然後麵聖上授意認了一個三品的官兒做養父,但到底沒有助力,能爬到這樣位子,可見寵愛非同一般。如今周貴妃位份有了,早年還生了三皇子和兩位公主,前年又添了一個小皇子,聖寵不衰。

她的父親自然不能是個白身,早年捐了個監生,去歲才升到漕運使,這是個好差事,往各省的官鹽,沒有不從揚州過的,還管著一州的財賦和監察,裡頭門道不少,油水更不是一般的足。就是聽說似乎周貴妃與娘家不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總之還是留意著罷。”

“還有一人,要你留意著,就是我來之前管著揚州軍事的,帥司也就是經略安撫司安撫使譚率,他為人似乎不錯,早先跟他共事的都說是個老好人,為人誠摯,並不拉幫結派,或者有所袒護。但我這一來,就相當於架空了他。

軍事調動之事全在我手,他這個安撫使名不副實,然而他剛來不久,在此地還有兩年半的任期。若是他曾與鹽商勾結,那他心裡到底怎麼個想頭,不得而知。是否會氣不過下絆子,誰也說不準。”

“另外,倉司也就是提舉常平司的提舉常平公事黃訚,明經科出身的,主管這一州的倉儲之事,來往船運官鹽收稅、稅銀熔煉核實上報之事也在他手底下,揚州每年稅銀占了國庫總收的四分之一,損耗卻是各州、省中最大的幾個,這裡頭貓膩恐怕不少。揚州手藝人頗多,不該有這麼高的損耗,這超出平均損耗太多。

自然,吃損耗是常事,可架不住基數太大,若是這樣算下來,加上少報漏稅的金額,每年一二百萬是少不了的。這黃訚藏得太深之故,至今還看不出來到底是誰的心腹——要是說他自己爬上這位置,我是不信的,從唐朝肅、代二宗以來,都是輕明經重進士,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出身,靠一個明經登科的出身,斷斷爬不到這位置上來。”

“憲司也是叫提點刑獄司的,提點刑獄公事吳燾,他這個人,糊塗出名兒的,幸而揚州富庶,出不了什麼震驚朝野的刑事獄司,左不過是百姓糾紛,比起來敢謀反勾結外賊的,什麼殺人放火倒是小事。憲司在彆處倒是頂重要的一個,來了揚州,能拿到他最大的錯處,也不過就是收受鹽商賄賂,冤枉無辜。雖然著實可惡,但到底不是咱們這次來的緣由,不好越界。況且吳燾乃是老北靜王太妃家裡的人,跟四王八公關係不淺,我們奈何不了他,不涉及到我們這次的事情,也不能怎樣他。”

王子騰細細說了揚州的官場狀況,看著王瑒發呆,忍不住笑了:“你可聽見我說什麼了?怎麼自己出起神來?”

王瑒也沒有不好意思,隻是把玩著手裡的蓋碗,拿蓋兒哢嚓哢嚓地撥弄著茶裡的浮末兒,輕聲笑道:“父親跟瑒兒還說一半瞞一半呢,可真叫瑒兒難受。”

王子騰一愣,怒道:“你這孩子,陰陽怪氣兒地說什麼呢?我何曾瞞你來著?我們父子二人有什麼說不得的!你倒是說說,我瞞了哪一個?”

王瑒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王子騰:“巡鹽禦史林如海!”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講一個事情啊~我前幾天就已經到了入v標準了,但是之前一直沒有力氣更新所以不太好意思入v,然後我正常更新了兩天之後,就是明天(2月14號),跟編編商量了要入v,雖然知道入V之後有很多小可愛要離開了,但還是希望能有小可愛繼續留下來陪我~能有小可愛支持我,也作為讓我寫下去的一部分動力,訂閱的小可愛們就當是讓我有個買資料的錢錢吧~畢竟有關的資料書是真的很貴,想想就要哭了,一本正版的《紅樓夢語言詞典》就掏空了我大半的荷包,更彆提還有時序推演、人物梗概,還有關於科舉的好幾本資料書,還有宋史什麼的,暴風哭泣……

今天的這個官員配置,是參照宋代來的,具體參考《宋代官製辭典》,具體分類就是我文中說的那些分為監司和帥司,監司又分為憲司漕司倉司

以下參看《科舉與士林風氣》、《中國科舉製度通史》——ps這本書挺好看的

關於科舉,唐代初期還並沒有輕明經中進士的這種現象,還是後來唐肅、代宗之後才出現的,開始的時候有很多名臣都是明經科出身,比如狄仁傑、元稹、徐有功、韋安石、裴行儉等等,

而且明經也並沒有我們想的這麼簡單,經書共有九本,《禮記》、《左傳》是大經;《毛詩》、《周禮》、《儀禮》是中經;剩下的《周易》、《尚書》、《公羊傳》、《穀梁傳》是小經

明經科又分為明究一經、兩經、三經、五經等多種,一經考大經一;二經試大小各一,或中經二;三經試大中小各一;五經試大經二、中小經各一,兼通《孝經》、《論語》

開始的時候,明經科隻考經策十條,就是從九經裡出題,問你對策,你的回答也要用九經裡的典故來回答;

唐高宗加試帖經,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默寫,那真的要想考上就一個字都不能錯了,

唐玄宗時,加試經義,並且把經策十條改成時務策三條,這就是考經義理解,還有時政問答了,對於當下的政治事件,你要有自己的看法,並且提出解決方法,

這樣的話其實世家大族的子弟就很占優勢了,畢竟他們能聽得到朝堂中的消息,還能從父兄那裡摸到皇帝的看法,但寒門子弟呢?就兩眼一抹黑了,

舉個例子,我現在問你,“從都國際論壇”上□□的講話,體現了什麼?你對此有何看法?抓瞎了吧?都不知道講了啥啊?但我要問的人,是與會人員家裡的孩子呢?他總會知道吧?就算不了解,總有話可說啊。

所以這對寒門子弟很不友好,現在我問你這個你還能搜一搜,可當時他們根本就沒有能知道朝廷動向的途徑,邸報都是宋朝才出現的了,而且出現初期也是官員才能看得見,後來才有張貼的

明經通過率為10%到20%之間,難度有多大呢?看到法考了沒有?號稱全國最難通過的職業考試之一吧?他的通過率跟這個差不多

看到這裡,可能有人要問了,那為什麼還輕視明經呢?

好,是這樣的唐朝包括宋朝宋太/祖初期,進士科考什麼呢?

考詩賦雜文,這玩意兒可就純粹看天賦了啊,這就是為什麼李白老屢試不第人們覺得不公平的原因之一,因為他不像後期,你詩寫的好文章不一定好啊,詩文占比不大,但 那個時候就是考作詩噠!

所以一些才子們就很不屑明經了,因為明經你沒有天賦你可以背啊,大不了請名師教導,經義一句句教著你,你還能不會?你真苦學的話還能不會?但作詩就不一樣了,這個還要看天賦點點上了沒,有的人他就是不開竅怎麼辦?所以高才之士,不屑於明經,因為他們有才啊,他們可以作詩啊!

並且唐朝的時候明經出身的,上上第,從八品下;上中第,正九品上;上下第,正九品下;中上第,從九品下。進士出身的,甲第,從九品上,乙第,從九品下,唐朝沒有同進士啊

可以看出明經地位那時候不比進士低,上第還都比進士高呢

唐中期也還有一些名臣是考這個的,晚唐就沒有了,因為風氣已經帶起來了,輕視他,他出身的官不好當,所以厲害的人都不去考了,慢慢地就沒落了

至於後來宋神宗罷諸科隻留進士科,那個時候為什麼要罷明經呢?

因為明經那個時候就真的是隻考背誦了,在一個就是那個時候的進士科已經像我們所熟知的一樣,很大程度上代替了明經的作用

比如,進士科詩賦成了三門考試中最輕的一門,主要看前兩場策論,策論是什麼呢?就是經策啊,隻不過這時候已經是四書五經了

再比如,明經中的帖經,其實就是童生試中的一場了啊,考童生就是考背誦默寫和簡單的經義,還不一定有經義,也就是說這已經是進士科考初級功名的第一場了

還有,經義其實更是全都考了,畢竟策論八股文第一步是什麼?破題啊,破題就是解釋你理解的題目意思,說破題目要義,破題都做不好底下的就乾脆不用寫了,比如那個有名的笑話,清朝末期考題,論項羽拿破侖,有個考生他寫,我說個大體意思啊,項羽為西楚霸王,何懼於拿一破輪耶?這就是不明要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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