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赴宴,得見黛玉(2 / 2)

卻是又罵周同是個夜壺,又罵他腹內都是裝的錢物,隻知貪婪好財。

眾人尷尬,周同也訕訕的,王子騰樂得看笑話,還是林如海打圓場圓過去了。

王子騰是解氣了,這一頓酒吃的是歡暢無比。自己儘興,不待席終,便攜著王瑒告辭,滿臉掛笑,揚長而去。

少傾,林如海也告辭了。

王瑒父子到家中不多時,便聽見外頭有人通報:“林大人到了!”

王子騰振奮道:“走,瑒兒,為父帶你正式見過你林叔父!”

二十六章

林如海大步跨進王子騰的書房,邊走邊朗聲笑道:“崇安兄,你養了個好兒子!今日瑒兒真是叫我大開眼界,再想不到他這個年歲就能如此口舌伶俐!”

王子騰從後頭笑著迎出來:“賢弟謬讚,這孩子就是氣性兒大,聽不得那些汙言穢語的。”

說著又輕輕一推王瑒:“這是你林如海林叔父,早先在家時,不是常說佩服你林叔父的學問麼?如今人在跟前了,還不快拜見過?”

王瑒走上前來躬身一禮:“小侄王瑒見過林叔父。”

林如海笑著應道:“好好好,快起快起。”說著仔細端詳了,又誇讚道,“這近前看看更是一表人才了。長身玉立、舉止大方,又知學上進。”

他忍不住調侃道:“倒是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王瑒讓他誇的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上不免染了紅暈,謝道:“林叔父謬讚。”

三人歸座,王子騰和林如海在書房南麵的紫檀雕螭條案兩邊分賓主落座,王瑒就在王子騰下首的一張楠木交椅上坐了。

林如海又跟他們兩個談笑了一會子,才笑道:“崇安兄,天也好早晚的了。小弟不說套話,其實家中還有人在等,想必崇安兄家裡夫人也等得著急了,咱們還是談談正事。”

王子騰頷首,先是調侃:“如海和夫人還是令人豔羨。”才又正色道,“該是談談正事了,其實還有一事要說與賢弟知曉——我這幼子,”

他看似嗔怪實則讚賞地瞪了王瑒一眼,“這孩子自己猜出了此行目的,還分析了揚州形勢,我聽著也是那麼回事兒。所以就想讓他也曆練曆練,也隻是聽聽罷了——跟在眼皮底下,出了事兒,他老子好給他兜著!不然,還不知道這不安分的小子又捅出什麼簍子來!”

他又將王瑒的種種猜測述說了一遍——自然將其中推測林如海的言論隱去了。

林如海聽畢捋須笑道:“早看著崇安兄帶他赴宴,我就猜著了。”

他是真的欣賞王瑒這個口齒伶俐還彬彬有禮的孩子,“像咱們這樣人家的孩子,早早接觸接觸官場上的人情往來也比那死讀書的好些。雖然此事乾係重大,但崇安兄僅有一子,悉心教導也是應該的。這孩子看著就聰慧,若是咱們一味瞞著他,等他自己察覺出來了,還要疑心糾結,不更誤事?索性就是一並參與進來,也不要隻是聽著,也說說看法嘛!過幾年,取了進士,少不得又是一個棟梁之臣。”

王子騰伸手攔道:“如海不要誇他了,還不把尾巴得意到天上去?就是讓他來見識見識危急,也知道知道,這官兒,可不是好當的!”

林如海知道這是謙讓,便不再多說,隻是換個話頭接著道:“想必崇安兄對揚州各司的官員們的履曆也都知道了,我這回要說的,是上任來暗中查探到的一些事情。”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左右滑動,語氣沉重地說:“從我上任以來,暗暗查探了這許久,大大小小的探子,明麵兒上的、私底下的,也派出去不少。原來隻是以為在鹽運一事上難免有人受不住重利誘惑,乾出了些收受賄賂、私吞稅銀之事。此事其實也常見,可能有人收不住手,動得多了些,所以才讓聖上覺得揚州稅銀有首尾,才派我來巡察。

我來了這許久,本都想撤回撒出去的人了,可有一個探子查探時,湊巧發現常往張家去的一個胡商,跟雲南那邊有來往,我聽了隻覺得不對,順藤摸瓜查下去,才扯出這麼一樁驚天大案。”

王子騰聽了也覺得心驚肉跳,忙問道:“那可看出來到底哪些人跟這事兒有關?”

林如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整個兒揚州官場隻怕沒有一個乾淨的!”

王子騰一時語塞,沉默半晌才說道:“不至於。”

林如海頗有些義憤,惱怒道:“如何就不至於?這樁案子,要是揚州有一個司,不管是監司還是帥司,就哪怕是個副使,不同流合汙,這事兒就不能瞞的這麼嚴實!要我查探這許久都沒風聲,還是碰巧才揪出一點線索。”

王子騰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但他確實不覺得能有這麼多官員涉事。

倒是王瑒插口道:“林叔父,隻怕不是這樣。”

林如海知道自己有些激動了,便借著王瑒的話下台階道:“瑒兒,這事你有什麼想法?也跟叔父說一聲。”

王瑒沉思片刻才道:“林叔父,不是我向著父親說話。隻是這事您仔細想想,謀反是何等大事,焉能有這麼不嚴謹的?要是揚州上上下下能說得上話的官員全都參與進去了,這是多少人?

不說各司的長官、副官,便是地方政事上的官員也能接觸到稅銀,要是都知道內情,這少說也有五六十個從四品以上的官員了,再加上其中難免就沒有知道的各家公子王孫等人,這等機密之事要是有這麼多人都知道了,還能瞞得住?

而且,能有這麼多有頭有臉的官員參與,這背後的力量是何等駭人?僅揚州就有五六十個高官,那彆處若有參與的,又有多少?京中在朝的大員要員是否也有多人涉案?

照這個看去,這怕是有一半子的高官都陷進去了,那朝廷豈不是名存實亡?還用得著咱們來查探?”

他忍不住笑了:“說句大不敬的話,要是真的就把持了揚州的軍政大權,不說林叔父您還能有時候撒網查探真相,就是命隻怕也保不住了。

更何況,能有這個實力了,國庫二分的收入也有了,軍隊也有了——揚州原駐軍不少罷?那還籌謀什麼?直接舉旗反了,說不得還能劃地封王了,何必要偷偷摸摸的籌備?要是跟朝中是世家有聯係或者就是那能登基的幾人,裡應外合,找個借口,起兵勤王也未為不可。”

他這是直接點明了背後主謀可能是朝中已經成年辦事的那幾個皇子了。

王子騰和林如海聽了不免皺起了眉頭,林如海歎道:“你說的有理,可要是這樣,還是不能解釋為何揚州的事一點風聲也沒傳出來,底下的官員既不是一派的,就沒有一個告發的?”

王瑒笑道:“這倒是容易,還是林叔父的那一句話,整個揚州官場就沒有一個乾淨的!”

林如海一時愣了,忍不住氣道:“你方才不是說……”

王瑒搖頭道:“叔父彆急,您是當局者迷了,我是說這揚州官場都不乾淨,但未必都謀反了,最有可能的,是他們都卷進了貪汙、私吞稅銀的案子。

但僅有其中幾人,並且是最要緊的幾人,暗中借著吞來的高額錢財掀起了謀反之事,其餘人等並不知曉。還隻以為是稅銀的事,這事都有乾係,自然不能告發。

既然都參與進去了,自然那些謀反之人在底下再動什麼手腳就不易叫人察覺了。就算有一兩個察覺了,定也不敢說,說了,不就把自己貪汙之事也抖出來了?都是抄家殺頭的罪過,還不如就裝不知道呢!”

林如海還是有些悲憤,忍不住就出聲慨歎:“難道這麼多的官員,竟就沒有一人不同流合汙?”

王瑒猶豫了一下,接著說:“就算是都貪了銀子,當初為什麼會貪,都不一定。也許本來自己並不敢伸手,也許謀反本就是謀劃好了的,有人故意的引著那些官員上套,鑽進貪汙的口子。”

王子騰啐道:“那也是心誌不堅的貨色!”

林如海沉思片刻,感慨道:“真是當局者迷了,不得不說,瑒兒這話著實有理,枉我癡長這麼多歲,竟不如你看得清楚!崇安兄,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王瑒心裡默默道:前後兩世加起來的歲數,還不一定是誰年長些。麵上卻帶出幾分不好意思來,辭讓道:“小侄也是推測罷了。”

王子騰實在覺得得意,自己的兒子這樣出色,做父親的哪能不驕傲?他連謙虛都忘了,隻是看著王瑒笑眯眯地喝茶。

林如海起身一揖,告辭道:“崇安兄,瑒兒這番話令我想通了不少,還要回去串聯串聯再說說情況。此事不小,真牽涉進去了就是滅九族的大罪,我還是小心求證為妙,倒是麻煩崇安兄明日來時再商談了。天將子時,外頭多少雙眼睛盯著,我不能留了,明日再談。”

王子騰忙讓王瑒代他送林如海到二門上。

王瑒便請林如海在前麵慢走。

林如海邊走邊笑道:“明日瑒兒到叔父家來,見見你叔母。我還有一小女,跟你其實也差不了幾歲年紀,你也見見。”

王瑒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強自鎮定道:“是,明日一定前去拜會。”

二人在門口分彆,王瑒叫人跟著送他,自己在二門口遠遠地望了一會子才轉身回去了。

翌日清晨

王瑒翻來覆去一整夜,將將天明時才睡去了。所以早上鳶尾來叫他時,他倒是難得地有些睜不開眼。

綠蘿生性活潑些,見狀忍不住笑道:“大爺,您昨日回來還吩咐說,今兒一定要早起給太太請安的,還要跟著去哪個府上拜一拜,怎麼自己倒起不來了?”

王瑒聽了一個激靈,霎時睜眼懊悔道:“竟是耽誤了事情!”

急急忙忙穿上見客的衣裳,也不叫廚房再送什麼來,就著一盞清茶泡了泡飯將就吃了,也不帶丫頭,自己便繞過甬路直往牛夫人處走去。

牛夫人和王子騰恰好剛換完了衣裳,正吩咐底下的小子駕車備馬。

見王瑒來了,牛夫人笑道:“正想著叫人去叫你呢,你自己倒過來了。”

王瑒隻是掩飾說:“昨日初見林叔父,人物風流,實在是欽佩,想到今日還能得見,不免就著急了些。”

牛夫人便不再多說,少傾,有下人來回車馬都備好,可以出門了。三人便各自騎馬上車,往林府行去。

林如海府中

昨日林如海回來了,跟賈敏好一番稱讚,倒是叫賈敏對王瑒更為上心,她本來心裡就存了些額外的心思,聽了這話自然更是好奇,所以今日一早也早早起來,令人打掃院子,約束下人,以備迎接貴客。

王瑒來時,林府上下井井有條,規規整整,一派清新氣象。昨日已經見過林如海,他便先隨牛夫人到內院見過賈敏。

賈敏早派人仔細守著,一見二人來時,小丫頭子忙不迭地往裡頭一聲聲傳話:“牛夫人攜公子來了!”

賈敏忙從正房裡頭迎出來,就拉著牛夫人的手連聲道:“嫂子可算是來了,叫我一番好等!”又掛著笑意看向王瑒:“這可就是瑒兒?幾年不見,亦是大人模樣了!”

王瑒躬身下拜:“小侄王瑒見過林叔母。”

賈敏看了真人,心中更是喜愛,心底那隱隱的念頭更有勃發之意,當下就笑著著人扶起王瑒,又請二人到屋中坐下。

待眾人坐定,賈敏使個眼色與身邊一個大丫頭名叫文蘭的,示意她將預備下的禮物端上來,方笑道:“頭一回跟瑒兒見麵,沒什麼好送的,”

她又點點茶盤上擺著的荷包等物,打趣道:“再說了,你們王家什麼沒有呢,送了彆的,倒是我現眼的。這是個荷包,並幾個“狀元及第”、“筆錠如意”的小金錁子和金魁星,原也不值什麼,取個好彩頭罷了,也算是我這個做叔母的一點心意。”

王瑒忙起來謝過:“多謝林叔母饋賜,瑒兒一定好生習學,以求來日與林叔父同朝。”

這話說得得體,賈敏暗暗點頭,麵上隻是笑道:“嗐,你這樣人物,家世、人物都有的,還怕什麼,過幾年,少不得又是一個狀元出來的!”

她也不等王瑒再謙,又接道:“上回我跟你母親在避風觀一會,原來想見一見你的,可惜竟不得見,這回我是見到了,你那個妹妹你們還未曾見過——從回來了,我跟他父親這樣說你,她吵著要見一見你這個哥哥呢!”

說著就叫丫頭們去請黛玉過來見一見。

王瑒明知道這不過是客氣話,賈敏不可能說這個給黛玉聽的,還是忍不住從心裡就感到一絲絲的喜意,麵上就帶出微微的笑來,更顯得他麵若春花,唇紅齒白,讓旁人看了,隻怕心裡就忍不住歎一聲佳公子了。

正說話間,奶媽帶著黛玉過來了,黛玉小小一個人,規矩卻做得極好,進門先給牛夫人請安道:“黛玉見過牛伯母,伯母日安。”行過禮方才又給賈敏行禮道:“太□□。”

王瑒不好盯著人家小姑娘打量,此時不過隻是微微看見了一點正臉,又見那一個小小的背影一絲不苟地行禮,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卻又不知是在哪裡見過。

正魂牽夢縈間,隻聽賈敏笑道:“玉兒,也見過你王家哥哥。”

黛玉這才轉身回頭,麵向王瑒,這回卻不是規整行禮了,那粉白的小臉兒上帶出好奇來,歪頭輕笑道:“這個哥哥我曾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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