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瑒正在屋子裡怒喝劉大, 並叫人拖他下去。
忽然從外頭匆匆進來一個媳婦,走到王瑒麵前兒悄聲恭敬說道:“大爺,角門上的小子來報, 說是太太快回來了, 我見這邊您還沒完事, 特來問一聲, 是就叫太太也過來, 還是著人攔一攔?”
王瑒籲了一口氣,強忍著怒意道:“這些醃臢事很不必叫太太知道,仔細汙了太太的眼睛!你尋兩個丫頭婆子過去, 找點什麼事情叫太太停一停, 我這裡就完。”
那媳婦答應著去了。
這邊王瑒更是不願意多費口舌, 也不管劉大在下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慘聲求饒, 轉而嗬斥兩邊摁著他的家丁:“等甚麼?還不拖他下去!就從後門走, 不要叫太太見到這隻賴狗!”
家丁聽見這話,知道王瑒是鐵了心要處置他, 還有什麼不好下手,怕得罪管家的?
劉大一個近半百年紀的老頭子, 哪裡比得上青壯家丁的力氣, 連掙也來不及掙幾下, 就讓兩邊的小子們,打散了頭發, 架住了胳膊, 兩條腿搭在地上, 往外頭拖出去。
他還待要再慘嚎幾聲,以圖引過牛夫人來,那邊王瑒就沉聲開口:“旁邊的站著是做什麼吃的?放著他嚎叫,給我堵上嘴!”
話音一落,便有空著手的小子上前,壓住他不斷撲騰的腿,脫了一隻臭襪子下來,粗暴塞進嘴裡。
拖著劉大的一群人漸漸走遠了,正房裡又靜下來,四周的下人噤若寒蟬,屋內屋外幾十個,連一聲咳痰也不聞。
王瑒是讓這刁奴氣狠了,又怕去的人拖牛夫人不住,便不再訓話,隻是擺手讓屋內諸人都下去。
自己卻轉到屏風後頭,叫過鳶尾、綠蘿來:“太太從外頭過來了,你們跟我去迎一迎。”
鳶尾、綠蘿齊聲應是。
王瑒帶著幾個大丫頭穿過正房東跨院前的小花園,往相公們住的院子那邊行去。
才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候,便看見假山拐角過去一點隱隱約約的有兩團明角燈的光亮。
綠蘿笑道:“這一定是跟著太太的嫂子們打的燈了。”
王瑒沒說話,隻是緊著往前趕了兩步,看清楚了迎麵而來的一群人中,被簇擁在正中的正是扶著翠玉的牛夫人。這才展顏,又高聲叫道:“太太!”
前邊兒的人一陣騷動,隻聽得翠玉緊接著回道:“可是大爺過來了?”
王瑒笑著往前過去,“正是。”
說話間,兩邊便轉過彎來遇上了,王瑒搶上前去給牛夫人行禮。
牛夫人忙叫人扶起他,又笑道:“不過離了一會子,就這麼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找,你多大了還這麼粘著你娘,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話。”
王瑒明白牛夫人不過是嘴上說說,實際心裡還是很得意獨子跟她親近的,便也笑道:“兒子孝順,難道還有人說閒話不成?”
說著,便上前來扶住牛夫人另一邊手臂,“太太怎這般晚了還去看工程,該叫工匠們等一晚上,明兒天亮了再過去看的。”
牛夫人拍拍他的手臂,“今日去看了,若是有什麼不妥,還能讓他們早起改了。要是拖到明日,少不得還要再費一日晨光,來來往往的淨是些小丫頭子,不方便。”
她邊走邊又說道:“你知道體諒我,還不如早些把媳婦定了。等兩年就把小定完了,到你及冠或者再大兩歲也好,就把媳婦娶進門,那我才是輕省呢!”
王瑒王顧左右而言他,“兒子還小,不急這個。太太,您中午也有了酒了,晚間可還要吃?或者多少吃點清淡的也好。”
牛夫人嗔道:“你這孩子,跟你說正事兒,你又胡混過去。
說正經的,我早已經替你相看過一個,人物根基、家世門第配你都相宜的。
雖然年歲還小些,所以不急著籌辦婚禮,但也可以早定下來。而且那孩子看著就好,人品相貌自是沒的說,過兩年就不說是那什麼傾國之貌,我看比飛燕西施也不差什麼,便是才情也有的,結了婚跟你更是琴瑟相合……”
她愈說愈高興,連雙眼都熠熠地發出光來,仿佛已經見到王瑒大婚之後跟妻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情形來。
王瑒卻是走神了,他自覺聽著牛夫人是在形容京城裡不知哪家的貴女,但心裡還是不可遏製地把這些話套到黛玉身上去。
不免想著若是能與黛玉成婚,那該是怎樣一副情景,自己又會高興成什麼模樣,想了一會子,才唾棄自己無恥,黛玉才多大,便肖想起人家來了,
轉而又想起當年寶玉也是,不覺又心安理得起來,自覺並不願意跟什麼貴女定親,若是黛玉倒可以先定下來。
回過神來,還聽得牛夫人口沫橫飛地敘說那女孩子是如何的好,他卻不願聽下去了,便打岔道:“太太,古人多說成家立業,兒子卻是願先立業再成家,不說有了功名事業能自個兒就有底氣,人家女方也放心。再說了,女孩子比我還小些,現在也多在家裡陪父母幾年,不好麼?”
牛夫人說了半晌,叫他一句話噎了個倒仰,氣得拍了他一下子:“你倒是心大,算了,便不管你,你看等你立了業,還有幾個好姑娘等你,早叫人家搶著定下了。”
說畢,也不再說話,自己甩開他的手,氣嘟嘟扶著翠玉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