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笑道:“太醫見諒,原是我剛回來的緣故,因為心焦家人身體所以才著急叫過來問問,卻是還沒來得及向長輩請安,所以便不送您出去了。”
劉大夫連稱不敢,又謝過王瑒後才跟著梧桐過去了。
王瑒看了看他留下的脈案,又仔細比對過原來的大夫留下的脈案,見出入不大,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他讓滇楊把脈案先仔細放好,以備過兩日張大夫來了寫下脈案後能再比對,自己卻出了書房徑往賈敏院中過去了。
王瑒到時,見院中人來人往,丫鬟婆子都行色匆匆,手中捧著青瓷的大魚缸,王瑒正納悶,就聽見賈敏的大丫頭半翅站在廊下招呼,“你去看看公子可回來了?若是回來了,就告訴公子,太太這裡預備了好玩意兒請公子過來瞧一瞧。若是還沒回來,你就打發人到二門外書房問一問。”
那小丫頭答應著往外跑,迎麵就撞上走過來的王瑒,臉上不禁掛滿了笑容,“公子回來了?可不是巧兒了,半翅姐姐剛囑咐我請您過來的。”
王瑒停也不停地往屋內走過去,“知道了,方才正在外頭,都聽見了。”
院內眾人見他過來,忙都行禮避讓,王瑒步子邁的又大,不多時便到了門前。
半翅還在廊下扯著一個小丫頭吩咐事情,轉頭不想就看見了王瑒,忙上前一步打起簾子,請道:“公子快請進,太太和姑娘都在裡頭等著您呢。”
王瑒點頭示意,方才繞過正堂中擺著的檀木鏤空雕百子千孫圖的隔斷,進到裡間見過賈敏。
進去時,卻見賈敏正和黛玉圍著一個大缸不知在看著什麼,黛玉的小臉兒上滿是驚奇,看著十分高興,還少有的伸手進去想要摸一摸裡頭的東西。
王瑒笑著上來行禮,賈敏忙扶起他來,笑道:“瑒兒回來了?正好,我這裡得了個新鮮東西,正想叫你過來看一看。”
她回頭正想指給王瑒看,卻不想看見黛玉趁著她回頭的功夫悄沒聲兒地伸手進缸裡去摸,賈敏忙道:“玉兒,怎的這般淘氣?說了叫你彆伸手進去的,仔細咬了你的手指頭!”
說著便抓住黛玉的手,拿帕子仔細地給她擦手上粘的水。
王瑒笑著圍上去,“我看看倒是個什麼好東西,引得妹妹也好奇起來。”
打眼望過去,見那缸裡不是彆的,竟是端端正正放著一隻大龜!
賈敏說了黛玉兩句,方才牽著她的手上來,也笑道:“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倒是頭一回見到這個模樣的龜。”
王瑒看了一眼,道:“可是說這個的,方才我進來的時候見院子裡都是這樣的魚缸裡頭盛滿了魚蝦烏龜的,府裡這是要作什麼?可是要將院子裡的盆景全換了?”
賈敏一愣,然後拿帕子掩著嘴笑個不住,連黛玉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賈敏便推黛玉,“快給你哥哥說說,我是笑的停不住了。”
黛玉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的臉蛋,方才道:“不是哥哥想的這樣,今日本是佛誕日,這裡的風俗,是要請各家子的太太們放生活物的,也是應著佛祖的慈悲心。”
王瑒笑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還是多謝妹妹解惑。”
說著又指向缸中的大龜,“這個也是要放生的了?”他又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卻是看出了事情。
那龜雖然身形格外大些,所以王瑒方才並未往那麵想,如今仔細一看,這卻不是巴西龜又是哪一個!
他心內一陣激蕩,暗自忖道:看來海上往美洲的航路怕是已經開了,這龜想是從船上帶下來的,如此倒是還要想法子讓賈敏打消了放生的念頭才是,省的在這時便出一個物種入侵來。
卻聽見賈敏笑道:“這卻不是要放生的,那些外頭婆子們捧的才是要放的,這一個是底下人不知從哪裡尋來給黛玉擺著玩兒的,往常放生都是放些小魚小蝦的,這回放一個這般大的下去,那早先放的豈不是都成了這個的口中食?那倒是罪過了。”
這話卻正和王瑒心意,他忙附和道:“林叔母說得有理。”
三人又圍著賞玩了一會子,賈敏才叫婆子:“把這個大缸找幾個力壯的人來送到小姐的院子裡去,就擺在西南角上,我記得原先那裡放的是一缸碗蓮的,如今隻怕是謝了,放著這個正好。”
便有三四個婆子進來,抬著那缸下去了。
賈敏便叫半翅另上了新茶,讓王瑒坐一坐再用些廚房裡才做的新鮮點心。
王瑒道過謝,先是呷了一口茶,才開口道:“今日請的大夫來看過了,我看著脈案跟早先的大夫寫的也無甚不同,倒是不必換新藥。”他顧忌著黛玉在這裡不方便直說賈敏的病情,便隻是說脈案變化不大。
賈敏聽了倒是明白,更感激王瑒遮掩,不叫黛玉傷心,便忙道:“我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最近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忙亂了些,過了兩日,好生將養一兩個月也就是了。”
王瑒點頭道:“叔母說的也好,隻是好容易看一回總要請幾個好大夫來,斟酌商量著開個方子才是,正好,我這裡訪著了一個名醫,就是去年給我外祖母診脈的,如今就在揚州城裡,我讓底下的小子安排他住下了,人家也是四處遊曆的高人,難得咱們碰上了,又正好是這樣一個情形,不如就請他來診治診治,若是無事當然最好,若是有什麼旁人看不出的隱疾,咱們也好早防治著。”
賈敏聽了,便知道這是牛夫人當初提過的那位名醫了,便笑道:“既是你這樣說了,我還能有什麼不依的呢。看看也好,省的你妹妹整日掛心著我。”
又歎道:“你倒是心細,又這般上心,倒是可惜不是我的兒子。”她故意地看著黛玉道:“這是我們沒有母子緣分,要是有個彆的什麼法子,將你長長久久地留在身邊倒好。”
黛玉也不知聽懂了沒有,隻是垂頭喝茶,也不說話,天色將暗,賈敏也看不清她的臉色,隻好罷了。
二人商量了明日請張大夫好好過來看一看,王瑒便起身笑道:“叔母這樣安排的極好,明日小侄便親自上門,請張大夫過來診脈。如今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了,還要過去將詩集請林叔父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