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襲人,鴛鴦(1 / 2)

當日晚間, 黛玉帶著雪雁和鸚哥在碧紗櫥內安歇,鳶尾和綠蘿陪侍王瑒在碧紗櫥外的大床上。

王瑒正欲安歇, 卻見簾攏響動, 竟是進來了一個妙齡少女, 他眉頭一蹙,沉聲問道:“何人來此?”

那丫頭也不料到王瑒已經上了床榻,忙低頭紅著臉道:“我是寶玉身邊的襲人, 因見方才林姑娘房裡未曾熄燈, 有些話想同林姑娘說。”

鳶尾見王瑒起來, 忙從旁遞了個大迎枕過去, 王瑒靠在枕上, 微笑道:“天已經好早晚的了,不知你過來是要說什麼?”

襲人本是想進去見黛玉的,誰知王瑒並不叫進, 隻好立在下頭,笑道:“今日寶玉多有得罪姑娘之處,隻是他平常有些呆意, 往往說了什麼也不自知的,身邊人少不得彌補彌補,所以我倒是過來替寶玉與林姑娘道一聲抱歉。”

王瑒聽了,忙抬起身子來, 作勢就要下床:“我竟不知是表弟的小星, 倒是失禮了。”

說著就要起身穿鞋, 那邊襲人忍著羞意, 紅臉阻止道:“公子快彆這樣,我並不是……隻是寶玉身邊的丫頭罷了。”

王瑒聽了,便不再動,隻是坐在床沿上道:“原來是這樣,我說的,怎麼寶玉才如此年紀,姑丈就放了小星在房裡,卻原來是我弄錯了。”

襲人低著頭,訥訥道:“寶玉年紀尚小,老爺和太太並不曾如何。”

王瑒也不搭這個話茬,隻是慢條斯理道:“既不是表弟的小星,我倒是要問問,你是用什麼身份來向妹妹道歉,寶玉做錯了什麼,自有老太太、太太教導,如今她二人還未曾說甚麼,你倒是來道的哪門子歉!即便是來道歉,也用不著你一個丫頭來,天色已晚,你該回去了,獨身一人到這裡來,傳出去不好聽。”

襲人早在王瑒話至一半就滾珠兒般落下淚來,聽見最後一句那裡還有臉待下去,少不得忍著聲兒掩麵去了。

王瑒看著她走的背影,冷笑一聲,卻是吩咐鳶尾道:“去看看妹妹可歇下了?”

鳶尾答應了,還未動身便見雪雁從裡間兒出來,恭敬問道:“公子可累了不曾?姑娘問您可有空兒過去一敘,說是初來這裡不大舒坦。”

王瑒著人披上大衣裳,笑道:“便是歇下了,鬨了剛才一出兒也走了困勁兒,也罷,我去跟你們姑娘說說話兒。”

他便跟著雪雁過來,自己卻不進去,隻是在外頭揚聲道:“妹妹可收拾好了?”

裡頭隱隱傳來一陣笑聲,接著便有鸚哥挑簾出來笑道:“姑娘正等著呢,還請公子進去,我去外麵坐一坐。”

她一向聰慧知事,自是明白自己才來,不便跟著,省的王瑒和黛玉說不得體己話。

王瑒點頭,這才慢慢進去了。

黛玉忙起身請王瑒坐下。

王瑒笑道:“妹妹可是聽見了外頭的動靜兒?”

黛玉點頭道:“正是這樣,我也是為著這個才請你來的——我聽見外頭的動靜,”她歎了口氣,“咱們畢竟才來的,這樣就得罪一個,我覺著不大好。”

王瑒搖頭笑道:“妹妹,你記住一件兒,是你的外祖母憐惜你年幼失持所以才執意接你來的,林叔父簡在帝心,官居二品,如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你並非無所依靠,也不是上趕著來投奔的窮親戚,用不著討好賈府中的上上下下。

老太太是長輩自然要恭敬孝順,平輩姐妹之間隻用態度平和,身邊的下人豈用得著你費心周全?也不用在下人們中間博什麼名聲,他們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若是聽見了有人敢亂編排,隻管稟明了老太太狠罰,用不著在意。”

黛玉猶豫道:“常言道‘人言可畏’,咱們畢竟是客居,怎好這樣的?”

王瑒不免失笑,“妹妹,‘人言可畏’自然說的有理,但在這些人麵前不同,你平常隻是好相處、好臉色,他們就不免蹬鼻子上臉,進而還要閒言說你不自重,你若拿出威勢來,不時誇獎施恩,他們隻會說你好氣度的——人總是這樣,欺軟怕硬。

自然,我說這個,不是叫你苛刻下人,你也沒有那樣的心,但總是要擺出個態度來,你如何行事,難道還容得賈府上的下人說三道四的?”

黛玉聽了有理,連連點頭道:“聽哥哥說的是了。”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咬唇道:“可寶玉畢竟是老太太的寶貝,便是跟你,跟你……”她抬頭看看王瑒,有些不好意思道:“跟你也是親親的表兄弟,我不願意在他身邊的人上落了口舌。”

王瑒歎了口氣,知道黛玉年幼來此,心裡總是怯怯的,又見這賈府公府之家,製度不同,便總覺得底氣不足,其實並未想明白自己身份地位不比哪一個差什麼。

王瑒便令雪雁也下去,屋內隻留他與黛玉兩人,這才道:“妹妹,林叔父如今是二品的巡鹽禦史,掌一方鹽政,正經是簡在帝心的人物。更不必論,其實今年叔父不及半百之數,你再看賈府中,你大舅舅荒唐,隻靠著爵位過日子,你二舅舅官職低微,不過是五品的工部員外郎,在京中更當不得什麼。”

其實賈府在京城經營多年,雖然如今當家的兩個老爺一個荒唐一個迂腐,著實扶不起來,但老國公爺的人脈情分還在,其餘四王八公等家族,為了一體同心,也不肯讓賈家敗落,成了皇帝打擊勳貴的突破口,故此賈府其實仍有很大的能量。

但王瑒自然不與黛玉深處分析這個她隻要知道自己並不是寄人籬下就夠了。

果然黛玉聽了這個,心裡放鬆許多,她不是不知事的人,自然不會得知這些就耀武揚威不將人放在眼裡,隻是覺得自己心中有底氣了很多,王瑒也正是此意,他著實不願看見黛玉“不願多說一句話,不肯多行一步路,唯恐彆人恥笑了去”這樣活得小心翼翼。

說至這裡,王瑒見黛玉好了很多,才接著道:“我再與你說說,方才為何不讓襲人進來。

頭一件兒,她不過是寶玉身邊的丫頭,自己要來與你替寶玉道歉,寶玉是對是錯,論理兒不該是她判的,他既來了,你說這歉意你是受還是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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