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寶釵進府(1 / 2)

待到進了賈母院中的正房廊下, 果見大小丫頭全都喜氣洋洋, 來往奔走不斷, 見他們過來,賈母身邊的瑪瑙連忙迎上來笑道:“可巧兒幾位姑娘、爺都來了,方才老太太還叫我再過去催一催。”

探春好奇問道:“可是已經來了?怎麼還未見到人呢?”

瑪瑙忙回道:“還沒呢, 太太派的人已經接到了, 隻怕這時候已經在前院見過老爺了,老太太這才叫姑娘們過來, 說是要一同見一見客人。”

眾人聽了, 便跟著瑪瑙一齊到正房中過去。

待到正房中,便見賈母身邊的鴛鴦正急著令小丫頭子將待客時用的裝飾杯碟等物一齊擺出來。

見了他們進來, 也隻是迎上來笑道:“對不住姑娘們和兩位爺,我這裡忙亂的很, 你們先坐一坐, 稍待我再過來伺候。”

眾人忙說不必, 便叫她先去忙著。

鴛鴦匆匆扯出個笑來就轉頭朝門口過去,踩在門檻兒上挨個兒探看丫頭們拿過來的東西,間或說兩句評點之語。

“上茶的盞子不用那花裡胡哨的那個, 全換成一色官窯脫胎的青花小茶杯來。

把那下首的兩溜椅子上的搭子也都換了, 不用平常的那個, 我瞧瞧——就換成銀紅撒花那套罷。

噯, 瞧瞧你拿的東西, 這樣的花瓶也是能拿得出手的?換一套水晶方瓶的來。”

說著又急匆匆扯過一個呆立著的小丫頭子, 喝道:“我的祖宗!你就這麼乾站著看不成?眼裡頭就一丁點子活兒都沒有, 瞧瞧你倚著的柱子,還有窗格子上,那灰積得都有你臉上的粉厚了,還不趕緊拿拂塵掃一掃,若是叫我看見還這樣灰蒙蒙的,仔細拿那灰就抹你一臉!”

那小丫頭臉上掛不住,忙抬腳往邊兒上讓讓,乾笑道:“姐姐說的是,我這就去拂一拂。”

鴛鴦冷笑一聲,懶得理她,隻是拿手狠狠點了兩下,這才轉身又教訓旁邊咭咭呱呱聚在一起偷瞧王瑒的小丫頭子,“看什麼看!也是你們能看的人麼?先往魚缸裡照照自個兒的這副尊容!聚在這裡像什麼話!”

那群小丫頭子聽了,都嬉笑起來,又覺得不好意思的,便一哄而散,四散到各處忙亂。

探春坐在椅子上看著鴛鴦調度支派屋內下人,都是手忙腳亂的,便向眾人笑道:“咱們在這裡也是沒趣兒,乾看著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還礙手礙腳的,依我看,還是到內室裡去,咱們玩會子棋去,等姨太太來了再出來也不遲的。”

眾人都道好,偏黛玉笑道:“你們去罷,我瞧著這陣勢,隻怕還有會子才能瞧見正主兒的,我卻還有件兒東西要與哥哥,今日既是見了,總要拿出來才好,省的改日又去讀書,還要攪擾了旁人才得送過去。”

王瑒還不及說甚麼,寶玉先跳出來叫道:“我也待的沒意思,這會子也不想打圍棋,林妹妹,我同你們一道兒過去罷,叫我也瞧一瞧是什麼好東西的。”

黛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探春卻見黛玉臉上淡淡的,知道不便叫寶玉去攪了瑒黛二人,便開口笑道:“二哥哥,你這樣倒教我們好沒意思的,他兩個去了,我這裡隻剩下兩個,二姐姐方才出去了,四妹妹又不會這個,我自己卻要怎麼頑呢?還是來這裡與我頑一頑的,備不住等會子老太太就要來叫你,屆時你不在,又叫底下人白挨一頓罵。你先去裡頭,收拾一副棋盤出來,我這就過去了。”

寶玉隻好答應。

黛玉向探春遞去感激一笑,就也起身告辭道:“既是這樣,我們便先過去,等等再過來的。”

探春大笑道:“正是,正是,‘你們’過去罷,留我們在這裡便罷。”

黛玉臉上一紅,低了頭不接話,卻是王瑒大方道:“多謝三妹妹,‘我們’先去了。”

探春更是笑個不住,揮手道:“可見是‘你們’了,去罷去罷,不要在這裡惹我們眼熱,顯見的誰沒有知心人似的,怪心酸的。”

黛玉輕輕拍了她一下子,“偏是你愛拿我打趣兒。”

王瑒也笑了,勸道:“妹妹方才說了有東西讓我看的,還是過去罷,仔細等人來了我們說不得幾句話。”

黛玉這才罷了,又向探春、惜春告辭,同王瑒兩人相攜來至黛玉的漱玉院內,又令雪雁端上茶來。

黛玉便笑道:“來了這裡三月間倒是吃不著新鮮的龍井,隻好吃些舊茶,這是前兒鳳姐姐送過來的六安茶,我吃著還好,所以端一杯子來叫你也嘗嘗。”

王瑒先接過來揭開蓋子瞧了一眼,笑道:“好顏色的茶湯,這茶必是極好的‘齊山雲霧’了。”

說罷,才低頭喝了一口,卻又放下了,“也還罷了,我不慣吃這樣重口的茶,還是淡淡的才好。”

黛玉便點頭道:“我記得你也是這樣,從來隻喝淺淺的茶水,楓露茶沏好幾遍也不能入口。隻是覺得你近來披霜帶夜的,釅茶更解乏的,所以就沏的濃了。”

王瑒撥弄著茶盞上的蓋子,笑道:“也差不多了,總歸再熬上一兩個月便完了,其實不必這樣揪心。”

黛玉橫了他一眼,“誰願意替你揪這個心?不過是看在伯父伯母的份上罷了。”

說著,自己卻起身到內室,王瑒連忙跟上。

卻見黛玉從牆邊立著的書架上,仔細取出一個匣子來,自己想了想,還是將書桌上擺著的一本也放進去了,這才轉身遞給王瑒道:“還是那樣,我替你整理了往年貼出來的詩作,都按著行文的風氣整理好了,磅礴大氣的、文辭秀逸的、質樸簡單的還有方才我放進去的一本才寫好的近年常考的典籍出處,都貼了條的,你隻看封皮就知道是哪一本了。”

王瑒猜到自己即將下場黛玉必定有所表示,卻沒料到她竟然費了如此多的功夫,禮部試不比解試,所用文詞浩瀚,又常有一種考官,偏愛晦澀難懂的文句或者世上少見的典籍,便是王瑒自己也不能將其全都整理出來。

兼之有些詩作難尋,不是所有的考生都能拿到曆年佳作攢成的集子,王瑒自然有一本,可也是胡亂編的,他自己還未來得及將其分類做好,沒想到黛玉倒是早就預備好了。

他拿著一匣子重重的書,深深一揖,誠懇謝道:“多謝妹妹,我知道此時說什麼也是無用,且看四月間的禮部試便罷,定考個好名頭給妹妹瞧一瞧。”

黛玉此時也不嘴硬,隻是笑道:“你隻管考去,其實名次什麼的還在其次,隻要彆累壞了就好。大不了,大不了……”

她咬著嘴唇,有些遊移道:“蔭官總還是能的,我知道伯父不便出麵,但父親總還是能討一個名額來的,我家又沒有兄弟,左右都是你的,若是累壞了,又讓我找誰賠去?”

王瑒忍不住笑了,又是躬身道:“是,謹遵妹妹大人教誨,必定顧好了自己身子。”

黛玉嗔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隻是叫過雪雁來,叮囑她仔細把那匣子書送過去,萬萬不能叫小丫頭子碰,“她們一個個毛手毛腳的,我實在不能放心,你自己送過去,到時一定叫哥哥身邊的常隨收著,親眼看著擺進書房裡才好。”

王瑒也笑著看黛玉一副小心的模樣叮囑下人,又向雪雁道:“你過去了,跟門上的人說,就說是我說的,讓滇楊拿著擺進書房的架子上,彆人都碰不得。”

雪雁便答應著去了。

王瑒便同黛玉坐下來閒談,也不過是說些未見的時候,彼此都做了些什麼,或是住的可還習慣,吃食下人有沒有不合意或者不儘心之處等話。

又談笑了有會子功夫,才見紫鵑跑進來笑道:“公子、姑娘,薛姨太太帶著姑娘和一位大爺來了,已經見過了老太太,叫姑娘和瑒公子都過去呢。”

黛玉答應一聲,又對王瑒道:“這番倒是忙亂,又是收拾房子,又是叫起眾人聚集,又是叫迎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了什麼王爺皇子,卻是做給誰看!”

王瑒知道這是王夫人的手段,想是見著賈母疼愛黛玉的多了,又見自己來時從王家帶來的陣仗,成心大張旗鼓一回,便笑道:“管他是做給誰看,總歸我們一笑而過就罷了。”

黛玉方才話說出去,才想起來的也是王瑒的二姑母和表親,又有些不大好意思,便道:“卻是對不住哥哥,方才忘了這是來的是哥哥的姑母了。”

王瑒渾不在意地搖搖頭,“我出生時,二姑母就嫁到了薛家,算下來,其實隻見過他們一回,還是在揚州頭一年時,那時姑丈倒還在,他們一家來揚州見過我父親,也隻見過這一回罷了。”

黛玉恍然道:“是了,我記得那回的,那時你還在我家住著,還特地跟父親說了往家中去了一趟,原來卻是見他們的。”

二人一壁說著,一壁便往前院中過去,不多時便到了賈母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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