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錢夫人不過是慢了一步, 因著金老夫人的院子遠些,所以過來後這邊牛繼祧已經走了, 並不曾同錢夫人碰麵。
流帛和灩昉不過是跟著到了正房略坐了坐便向錢夫人告退, 錢夫人也不留她們, 隻是道:“在老太太那裡坐了一天了,你們早些回去也好。”
灩昉便和流帛恭敬退出來。
她們兩個卻也不是在一處住著的,灩昉的姨娘不時還有牛繼祧過去看看, 灩昉不便住在那裡, 所以是住在錢夫人邊兒上的一個小院子內,裡頭建了三間正房, 她便占了左角上的一間。
故此剛出了門, 灩昉便道:“四妹妹, 我回去了, 不能陪你,咱們改日再聚。”
流帛僵硬了一下,也笑道:“是了, 姐姐是在太太這邊住的, 倒是不跟我一路。我便先到姨娘院子裡去了。”
說著便也不等灩昉說話,自己便帶著小桃兒搖搖擺擺地去了。
灩昉身邊的青瓜啐了一口,忿忿道:“陰陽怪氣的說誰呢!倒好像是姑娘叫她在姨娘院子裡住的,她有氣怎麼不朝太太發?偏看著姑娘好性兒,跟您這樣。”
灩昉拉了青瓜一下子, 輕聲道:“你知道她素日是什麼德行兒的, 我不願同她一般計較。你瞧瞧她這個樣子, 可曾討了什麼好處不曾?平白叫人看不起她。”
青瓜這才好受些,嘴裡仍是嘟囔道:“欺軟怕硬,不是好人行徑。怪不得還沒嫁進去就死了未婚夫。”
灩昉已經往院子中走著了,聽見這話冷聲道:“青瓜,我平常是怎麼教你來的!無事不可多說人是非。再說了,這樣關乎姑娘家終身的事情怎麼能亂說!我就是跟她不睦,總歸都是小事,也犯不著這樣說她!”
青瓜一滯,忙道:“姑娘說的是,我知道錯了。”
灩昉這才罷了,及至屋子裡屏退眾人,才拉著青瓜的手道:“我是什麼出身你也該明白,雖則姨娘是良家妾,不至叫人指點說來路不正,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兒也討不了好的。如今铖大奶奶還在產褥期,是大太太管著家,我話都沒同那邊房裡的人說幾句的,不過是麵子上的交情,一應各色東西都是按著官中的規矩來,想再多要些是不能了。姨娘雖還能見幾麵老爺,可這幾年年紀大了,老爺房裡姬妾不少,漸漸地來的就少了,我是無人能撐腰的。
我如今跟你掏心窩子說句話,是讓你看清楚了,我是爹不疼娘不愛,哥哥嫂子都是麵子情兒的,處境實在艱難。我若是不裝著麵上唯唯諾諾的和順些,萬一叫誰記恨了,可怎麼好呢?所以雖是心裡剛強,麵上總要沉默,隻管好了咱們這一畝三分地兒便罷,彆的是一點子手都不能伸出去的。
老太太、太太要是叫時,隻管過去陪著說說話,嫂子們有事了,也能幫的就幫一幫,好歹叫她們記得我這個人。日後出嫁了,家裡才是後盾,若是不跟這裡的正經說得上話的主子交好著,我便連個退路也沒有了。”
青瓜先是呆呆的聽著,半晌才哭道:“姑娘!您怎麼就如此不容易!怨不得早先這些老一輩的管家奶奶們就敢駁您的回!”
灩昉臉上渾不在意,她淡淡一笑,“你看如今可還有那樣不尊敬了?”
青瓜想了會子,緩慢點頭道:“是沒了。”
灩昉點頭道:“這就是殺雞儆猴的效果了。早先我的奶娘鄭媽仗著年老自謂功高,竟染上了賭,還偷著拿了我的首飾變賣。我雖麵上不管這些,但也不能這樣過分。但他家裡世代都是這裡的,扳倒了這一個還有一群人,所以我隻故意地叫老太太自己發現——其實也是她貪心不足之過,隻以為我好欺負,便將首飾匣裡略微值錢的都偷了——果然老太太震怒,狠狠罰了他們一家子,又整治了府裡,自然不敢有人再來惹我。”
青瓜忙道:“姑娘聰慧!”
灩昉苦笑道:“說不上是聰慧,逼出來的法子罷了。女子不好過,庶出的女子日子更是艱難。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作妖,隻盼著自己與人為善,日後能有個好去路就好了。”
青瓜忙上來安慰。
流帛諷了灩昉一頓,自覺出了口氣,便帶著小桃兒回了院子,卻見茉莉正守在門前巴望。
便招手道:“你在那裡做什麼?”
茉莉見她來了眼前一亮,一壁將她迎入院內,一壁悄聲道:“姑娘,您說的好法子,果然成了!”
流帛拉住她的手驚喜問道:“什麼?今日便成了?我原還以為要等些日子,再來幾條計策才成的。”
茉莉笑眯眯將事情說了,又恭維道:“姑娘真是女中諸葛了,事兒順得很!”
流帛極力壓抑住自己的笑意,故作嚴肅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日子還長著呢!”
茉莉笑著應聲,又道:“姑娘,如今姨娘還未回來,我還是到書房那裡等著,防著叫個人什麼的。”
流帛故作穩重斥道:“老爺身邊不知有多少人伺候,你還當是原來,就你一個能使喚的?也罷,恐怕姨娘還是要個熟悉的人在邊兒上才行,你去罷。”
茉莉忙福身道:“是,小的這便去了。”
流帛點頭,見她匆匆地走了,便回頭跟小桃兒道:“我教與你件事,你偷著往林姑娘住的院子那裡去,瞧一瞧瑒大爺是不是過去了。”
小桃兒為難道:“姑娘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