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瑒笑眯眯看著黛玉, 見她是真羞著了,方才道:“不說這些話了, 妹妹這幾天我們一直不得見, 我也知道你心裡記掛著我,我心裡又何嘗不是呢?”
黛玉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把玩著手裡的點心, 低聲道:“可見你也不是個好的。若是說我時時掛念著你,總歸是實話,我也不好不認。可你是個大忙人,又是忙著考試又是忙著打理事情的,哪裡有空想起我來?”
王瑒笑道:“你總是閒著,怎又知道我這個忙人沒空兒想你這個閒人?”
黛玉睨他一眼, 嗤笑道:“人家跟你正經說話呢, 你再這樣!又扯出莊子那一套‘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詭辯之術來, 咱們可就犟上了,還不知道是誰贏呢!”
王瑒拱手道:“可彆!好容易咱們清清靜靜地說幾句話, 還是斯文些。到時候我跟你爭得麵紅耳赤的,人家還不知咱們這是做什麼了呢。”
黛玉這才笑了, 驕矜地拿下巴一點盒中的點心, “不是你說要吃的?也吃一塊兒罷。我想著你或是還沒來得及用晚飯。”
王瑒撿了一塊點心拿在手裡, 搖頭道:“還未曾用。”
黛玉親自給他斟了一盞茶出來, 催促道:“這都什麼時辰了, 還不用飯。可憐你從場裡出來可還是一點子東西都沒吃的, 快墊一墊。”
王瑒匆匆吃了幾塊點心, 又拿茶壓了一壓,讚道:“好甜的茶!”
黛玉詫異道:“甜茶?這就是清茶,我聞著仿佛是茉莉花茶,哪裡來的甜味兒?難不成放了糖?”
說著便自己也嘗了一口,卻沒喝出甜味來,隻有淡淡的花香。
才放下茶杯便見王瑒笑眯眯看著她,“茶裡自然是沒糖的,是妹妹手裡有蜜,自然倒出來的茶水就有了香甜的滋味。”
黛玉這才知道是王瑒故意這樣,又有些高興,又有些害羞,不由笑道:“哥哥的嘴,真真是不知讓人愛好還是恨好。”
王瑒極快地接嘴道:“自然是愛好,妹妹瞧瞧我這個樣子,整日為你魂牽夢縈、牽腸掛肚的,難道還舍得恨我?”
黛玉忍不住拍了他的手一下,嗔道:“早年間,你是多尊重有禮的,這幾年愈發囂張了。”
王瑒盯著她看了半晌直將黛玉看得躲閃起來,方才悠悠道:“這才是本性的,妹妹就是後悔不想要了,也遲了。林叔父早就將你交給我了。”
黛玉氣得將點心盒子挪到一邊去,恨恨道:“油嘴滑舌!”
王瑒將黛玉逗得這樣內心方才有了將小奶貓逗得張牙舞爪的為妙滿足感,又忙討饒幾句,將黛玉哄轉過來,卻又看她散梳著一個兒,在微微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懶洋洋的,仿佛是一隻高傲的波斯,收起了利爪,拿爪墊一下下地撓著他的心。
王瑒心中一動,幾乎是又想逗一逗她,忍了又忍方才將這股衝動忍下去了。
黛玉今日在金老夫人哪裡不便同王瑒多說話,如今就他們兩個,不免多問了幾句考場上的事情,又細細問了王瑒最後的詩賦,仔細品味了會子,方才道:“不敢說哥哥這回一定能中,但我看哥哥的詩賦做的也是很不錯的了。依著我說,總有七八成能中了,瞧著必不是低低地黜落便就是一甲或者二甲頭幾名,斷不能是在中間的。”
她瞅一眼王瑒,歎道:“哥哥,你做的詩總也是這樣,質樸耐嚼,那一起願看這樣的主考官自然是說好,可若是有一個喜歡文風華麗的,便討不得好了。”
王瑒深知黛玉說的極是,他倒也不是不能做些華麗討喜的詩賦,或者折中一些,隻是才下筆,忽又想起皇帝召見時的暗示來,知道不論怎樣,自己的卷子皇帝總是要過目的,當時表現得謙厚肯乾,雖有小機靈但總還是著眼於實事的,若是寫的華麗了,總會留一個表裡不一的印象來,他不敢賭,自然還是依照往日文風,隻是這話卻不便同黛玉說。
當下隻是安慰道:“這個我也曾想到的,妹妹不必擔心——聖上幾次下旨斥責進士科文風浮躁,隻知花團錦簇,內容卻空無一物的,主考官萬不敢還有所偏向,妹妹放心。”
黛玉這才點頭了。
王瑒生怕她再追問下去,依照黛玉的聰明伶俐還不知能想出些什麼來,若是叫她聯想到林如海,便又是一場傷心,少不得說幾句彆的叫她轉了心思。
“妹妹,這幾天在這邊府上住的可還安心?”
黛玉果然跟著他轉了話題,笑道:“自然是安心的,老太太和兩位太太都待我極好,便是幾位嫂夫人也都很和善,漣萃姐姐常帶著兩個小孩子過來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