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瑒是紮實在牛家陪著金老夫人和黛玉呆了三天,日子過得著實悠閒,頗有些閒雲野鶴的意味了。
這日四月初九日一大清早,王瑒照往常的時辰起了,趁著院中無人便先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子劍。
他從六歲身子好了起就跟著王子騰手下的一位老兵練了劍,雖稱不上是高手,但若遇上危急情況,總是能自保的,這也是王子騰的一片苦心,生怕王瑒倘或落入他人之手不能有還手之力。
才收了招式便聽見院門處傳來一陣叫好聲:“哥哥使的好劍法!”
回頭看時卻見是黛玉來了。
王瑒一壁笑著請她進來一壁道:“妹妹可彆笑話我了。不過是懂一兩招防身罷了,哪裡稱得上好呢?”
黛玉帶著雪雁和紫鵑從院門處的石階上小心走過來,笑著替王瑒擦了擦汗才道:“怎麼就不好了?便是招式我是看不懂的,單看著哥哥這樣一個俊逸風流的公子迎風舞劍就很令人賞心悅目了。依我看,杜工部的詩就極適合哥哥,‘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恰巧你今日穿的衣裳是白的,更顯得飄飄若仙了。”
王瑒忍不住要笑,“妹妹今日一清早上來就這樣誇我,才是叫我‘飄飄欲仙’呢!”
黛玉收了帕子,遞給紫鵑叫她拿著,便推王瑒往屋子裡去,“我這就叫你‘飄飄欲仙’了?那今日喜報一來,你還樂成什麼樣子呢!怕不是立時就飛升了——快進去換了衣裳來,一大清早怪冷的,就穿著中衣,豈不凍著了?”
王瑒便拿起搭在山石上的罩袍披在身上,“這樣便好了。”
他邀黛玉到屋子裡坐著稍等,見黛玉跟上來,便含笑悄聲在她耳邊道:“喜報也不及妹妹這一句話叫我高興。”
黛玉唰地紅了耳尖,才待要捶他,便見王瑒迅捷往後一退,朗笑著進了屋子,遠遠地還聽見他夾著笑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妹妹惱什麼?”
黛玉反應不及他迅速,隻好眼睜睜看著他去了,忍不住跺腳道:“這個人!”
正笑著便有小丫頭過來請黛玉進了屋子,裡間轉出綠蘿來笑道:“大爺請姑娘稍坐,我給姑娘端茶上來喝一口罷?”
黛玉點頭。
卻聽見屏風後頭王瑒高聲道:“不要給妹妹倒茶!大清早的,什麼都不曾用過便要喝茶仔細傷了胃——前兒不是有老太太送過來給我做夜宵的麵茶?用那個,加一點子果仁端上來!”
綠蘿笑應一聲,又向黛玉道:“姑娘可聽見了?我們大爺一遇上您的事情偏就仔細的很。”
黛玉叫她打趣得有些羞意,便抿唇笑道:“知道了!用你給他說好話!你們主子奴才一個樣兒,都嘴花花的!就知道哄人。”
綠蘿忙福了福身子,“老天爺見證,這可真是實話!哪裡是哄您呢?”
黛玉忍不住更想笑,便道:“知道了,你去罷。”
綠蘿這才下去了。
這邊的麵茶乃是用上等的精麵加糖炒熟,加上壓碎的細胡麻粒子,若要吃時,隻用滾水一衝,再加上各色果仁便好了,牛府都是練武的,雖吃的多,但到了晚間難免饑餓,所以都常備著這個,除了這種甜口的,另有加麻醬的鹹口的。王瑒知道黛玉吃不慣那個,所以便叫上加了果仁的甜麵茶來。
這屋子裡滾水是常備著的,麵茶早先王瑒也常用,所以綠蘿回來的倒快。
黛玉已喝了一口時王瑒才從裡間出來。
今日是朝廷放榜的日子,雖不用他親自去看,但少不得也要接待來送信的報錄人,故此清早他便換上了出門穿的大衣裳,所以動作便慢了些。
黛玉見王瑒收拾好了,便將手中的麵茶放下,仔細打量了打量,便笑道:“哥哥今日戴的冠好看,上頭的寶石十分精致。”
王瑒是從當時取解之後,為著交遊方便便先舉行了冠禮,又取了字的,聽見黛玉如此說,便笑道:“又不是新做的,不知你瞧見了多少回,怎麼今日倒還誇上了。”
黛玉搖頭道:“往日見到的都是擺著的,少見你戴上。”
王瑒摸一摸頭上的冠,笑道:“這東西不知鑲了多少寶石,實在是沉重,平常我也不願意戴這個。不過——”他往黛玉跟前貼近了幾步,故意勾唇笑起來,“妹妹若是願意看,我便在家裡多為妹妹戴幾回也是成的。”
黛玉笑著躲開,“才不用你這樣!家裡沒事那這個出來做什麼?不夠折騰的!”
王瑒便往後一退,故作遺憾道:“那便可惜這個要束之高閣了。”
黛玉睇他一眼,笑道:“日子長著呢,總有什麼時候拿出來用呢!”
王瑒高興道:“妹妹這話說的好!日子長著呢。”
黛玉心中泛起一股柔情,自覺臉上恐怕紅的厲害,便低頭又吃了幾口茶。
王瑒見她這樣,便也在旁坐了,靜等她緩過神來。
黛玉不過吃了幾口,便抬頭道:“原是為著今日叫上你,早點去老太太那裡瞧瞧的,誰知竟耽誤了。咱們走罷,這時候去了,隻怕正能趕上用早飯,省的他們那裡還來跑一趟。”
王瑒也點頭道:“正是,我也想著今日早些過去,用過飯我便到大舅的外書房去等信,那裡離得正堂近些,就不在後院待著了。”
黛玉點頭不語,王瑒見狀,便叫過綠蘿等人,浩浩蕩蕩往金老夫人院子裡過去。
金老夫人極為重視這個外孫,自然記得今日什麼日子,便早早起了,催著廚房預備下早飯,又叫枇杷遣小丫頭子去門上守著,叫她們看見王瑒來了就通傳。
“瑒兒今日必定是要早過來的,我知道這個孩子,心裡有我這個外祖母呢!一定不肯先出去的,你們快些去守著,萬一人來了,還當我這裡沒起來就不好了,白叫孩子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