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金老夫人忽叫枇杷將王瑒叫過來, 弄得牛繼宗一時大急。
他忙叫住枇杷:“你先彆忙著去。略等等!”
說畢又轉身叫金老夫人,“老太太, 這事這麼急著叫瑒兒來做什麼?他、他還未及冠……”
金老夫人瞪他一眼,“這個及冠有甚麼關係!”
說著又叫枇杷快去。
枇杷見牛繼宗不說話了, 便答應一聲出門叫一個腿腳快的小子跑出去了,自己卻轉身回來給金老夫人換了茶才又退下去守在門口。
牛繼宗是一臉愁色,“老太太, 我是說, 瑒兒才這樣小, 怎麼就把這樣大的事告訴他?萬一有個什麼驚嚇, 豈不是白讓他憂心一場, 況且咱們也不指著他一個孩子撐住, 這不是天塌了還有我替他擋著?”
金老夫人麵色嚴肅下來,鄭重道:“我知道你素來疼愛瑒兒, 不想叫他經曆這些。但你也要知道, 你大姐總共就隻有這一個兒子了。王家嫡脈兩房,也隻有他一個獨苗。
如今你大姐夫不在京中,王家自然是他做主, 日後也是要他撐起來。不管他及沒及冠,已經取了進士, 就是能入朝的大人了。王家如何,他是要表一個態度出來。
難道咱們還能護他一輩子不成?總歸是要讓他慢慢經曆了, 慢慢長起來, 這樣, 日後才能撐起一個宗族,才能護住王家不倒。
就是此事乾係重大,所以我才一定要叫他知道。咱家跟王家是親家,立場也一致,難道還有瞞著這種要事的理兒?將瑒兒叫來,我親自告訴他,若是他一時拿不定主意,我也要從旁提點,萬不能讓他犯了忌諱,或者一不留神進了圈套使聖上記恨,仕途豈不儘毀!”
牛繼宗這才點頭,又道:“既是這樣,那叫瑒兒過來,您囑咐他幾句。”
金老夫人也點頭。
二人一時無話,不多時,便聽門外枇杷道:“瑒大爺,老太太和大老爺正等著您。您自個兒進去罷,小的就不進去了,在門口守著。”
王瑒輕輕點頭,進門後見金老夫人和牛繼宗兩人一臉沉重,見他進來,都轉頭看過來。
王瑒卻是一派輕鬆,先是請安道:“老太太、大舅舅。”後才直起身來笑道“怎麼今日倒這樣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家出了什麼大事。”
他順著牛繼宗的眼神在他下手一張椅子上坐了,調侃道:“我聽著,不過是一個監生之妻忽而猝死罷了,怎麼您兩位都嚴肅地似是有大事。”
牛繼宗見他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開口道:“瑒兒,事情沒這樣簡單。你等我說明白了,就沒這樣輕鬆了。”
王瑒低頭將桌子上的剩茶往裡推了一推,笑道:“怎麼今日老太太這裡下人都不儘心,剩茶也不知道換一杯來,該罰!”
牛繼宗忍不住氣道:“瑒兒!”
王瑒這才做一副討饒狀,“舅舅請講。”
牛繼宗狠狠出了一口氣,糾結半晌,像是在想到底從何說起,許久才開口道:“先同你從秦氏的身份說起,她……”
王瑒漫不經心接道:“是義忠老親王的遺腹女。”
牛繼宗點頭,“正是,她……”
牛繼宗方才不過是順嘴接下去,說了才反應過來,愕然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坐在上首的金老夫人也是一臉震驚之色,微微張著口,也顧不得旁的,立時開口道:“你說什麼!”
王瑒平靜道:“我說,秦氏是義忠老親王的遺腹女——老太太叫我來,不是說這個的麼?”
金老夫人呆呆地點了點頭,魂兒都仿佛飄了出去,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她略一想,忽而恍然大悟,“可是當年先皇跟你祖父說了什麼?”
王楊微微搖頭,“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他終於露出個苦笑來:“若是先皇說了,祖父有多大的膽子還敢跟榮府結親?豈不是自找死路!也是祖父去了,父親偶然得知的,可惜——唉,親事已成,連先時珠表兄都有了,難道還能怎樣?也是後悔的不得了。”
金老夫人也是麵色陰晴不定,氣憤道:“我說那賈代善不是個好東西!這是瞧出來了寧府闖下大禍,卻要拉你家墊背!結成了這樣親近的親家,難道有事還能不株連?便是不株連了,他家血脈也能靠著你家保存下來,卻也不想想你家會否遭大難!有這樣關係,哪個皇帝能容下與謀反之事牽扯的官員!”
誰知王瑒卻笑了,他輕輕搖頭道:“他是打的這個主意不假,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大姑母是個成事不足的,她跟母親鬨翻了,連帶著父親也不待見。
若是我當年沒活下來也就罷了,聽說是想過繼鳳姐家的兄長?那樣她也算是把持了王家一大半,可偏偏我不如她的意,活下來了。
有我在,母親自然有底氣,說鬨翻也就鬨翻了——如今京城誰人不知我家同大姑母不過是麵上交情?”
金老夫人這才點頭,又歎道:“你才這樣大,見識就遠超尋常官員了,真叫我放下不少的心。”
王瑒但笑不語,心內卻暗道,也不小了,加起來“老東西”一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