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四月份舉行進士科禮部試, 卻一直要到過了中秋九月份才是新科進士入職的時候。
蓋因其餘諸科都考的甚晚,雖不及進士科舉世矚目,影響深遠,但林林總總算起來, 總要到七月份方才能將諸如武試、明經、文辭等科考完,考後總要給學子們回家鄉報信、交遊師友的時間,連吏部也要準備入職事宜。
進士科是考的最早的一科,入職又都是在同一時間,所以中間的假期算起來總有四個多月的時間, 足夠最偏遠地區的考生走一個來回了, 但其實更多的考生還是選擇留在京師,或者交結師友或者攀附權貴,以圖能在九月份入職時謀一個好差。
王瑒作為一甲第三名探花,按慣例是要入翰林學士院做學士的, 算是官職已定,但之後進士們相約見主考,或者同榜敘誼之事, 也都推脫不得。
說到這, 就不得不說一說大安的翰林院了,大安翰林院沿襲唐製,分兩個。一個就叫翰林院,也叫舊翰林院, 另一個則叫翰林學士院, 也有叫新翰林院的。
彆看兩個翰林院隻是兩字之差, 其中分彆可是仿若雲泥。
前者翰林院,裡頭的官兒們多是供奉、待詔、天文、圖畫之類,是皇帝網羅天下雜技之能人異士,陪同享樂消遣之用,其實並不參與政事,也多為朝中官員不恥。
先皇後期,翰林院中擅奇巧之技者能達三百人,有真本事的其實不多。自承元帝登基以來,已經遣散大半,唯今僅剩不到百人,也多是些書畫大家或者擅樂、擅棋者,還算清明。
後者新翰林院,也就是翰林學士院則大不同,所謂“入內閣者必翰林”,說的就是這個翰林了。
唯有新科進士中一甲三人方能直接進翰林院做學士,下剩二甲中經過考試,再選拔一回方能進翰林院做低一級的庶吉士。學士能有輪值內閣、起草詔書、東宮講學之職,而庶吉士需先在翰林院中編纂各朝典籍,待年滿一年後方能視表現旁聽機務。
一甲三人之中,實際唯有王瑒家是京城的,且家世顯赫,擺明了是皇帝心腹,又有根基深厚的外家。
狀元楊士臨是楊家旁支,楊家不攬權,不薦人,其餘人等都不大願意在他身上耗費心神。
林沆已經站了六皇子的隊,就算其他人有心搏一個從龍之功,也不敢在還未在朝中站穩腳跟時就先投靠了誰。
所以這些進士們思來想去,還是王瑒身上能圖謀的多些,於是王瑒從朝中回來次日便收到了許多的帖子,全是邀他出門一聚的。
綠蘿才從門上回來,見王瑒手中已經拿著一摞的帖子,忍不住抱怨道:“怎麼這樣多的帖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大爺您就當了首輔了,每日價帖子流水一樣的來!”
說著便從手中又放下一摞來,“這是我才從門上回來拿的,門上那邊大哥說是有小四十張呢!”
王瑒放下手中幾張,又翻了翻綠蘿才放下的,也是苦笑連連:“可是說呢!今年一二三甲加起來總共錄了才一百出頭的人,我這裡拿的帖子加起來就有小一百張了。真都拿我當香果子了!”
綠蘿將王瑒看過了散在桌子上的帖子一一收起來,撇嘴道:“大爺可要出去赴哪家的宴?這許多張,總要去幾家罷?”
王瑒伸了個懶腰,笑道:“我哪一個也不去!都不知懷著什麼好心思呢,我若是去了一個,難道剩下幾個就不去了?我是赴世家子弟的好還是寒門子弟的好?都叫人嚼舌根子!”
他一笑,“還是要出去的,隻怕近日這三天都不得空。從禮部尚書那裡回來了,還是要同幾個同榜喝頓酒的,那時候便都是幾個幾個聚在一起請了,我去赴幾場,回來再請幾個人也就是了。犯不著這種單獨的宴會還要去的。”
綠蘿聽著笑道:“您說這些小的也不甚明白,總之都是您自己心裡有主意便好了。”
王瑒看著綠蘿把帖子一一收起來,便問道:“方才叫你從門上看看我要出去的車馬,可備好了?”
綠蘿點頭道:“都備好了,就在二門上等著。”
王瑒起身吩咐道:“你去林姑娘那裡一趟,告訴她說,我今日去拜見主考官不得空來見她,過會子老太太許是會叫她過去說些事情,請她能答應便答應了罷。”
綠蘿一腦門的官司,不知王瑒說的是什麼,但也隻好答應。
王瑒見狀也不多說,便帶著滇楊和梧桐等人去二門上上了馬車,一路往主考官禮部尚書府上拜見。
牛府中黛玉得了王瑒的話,又見綠蘿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忍不住好笑,便道:“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了。你回去就是了。”
綠蘿忙答應道:“那便好了,小的就先退下了。”
黛玉點頭。
卻說綠蘿剛出去便迎麵撞上來黛玉院中的流帛,流帛一把拉起欠身行禮的綠蘿,笑道:“今日瑒表兄不是要出門子麼?怎麼你還在這裡?”
綠蘿忙回道:“大爺出門自然不帶著小的,都是小廝們跟著在的。小的不過是來替大爺給林姑娘傳句話。”
流帛心內微微一動,便親切笑道:“果然瑒表兄跟林姑娘感情不同,叫你來說什麼的?”
綠蘿雖算不上格外機靈的,但也不傻,怎會真將王瑒的話說出來,不過是打個哈哈笑道:“沒什麼的,不過是叫我來問一句姑娘住的可好等話,不好慢待了。”
流帛便點頭,這才叫她去了。
黛玉在房內已是明白過來王瑒的意思,隻怕是賈府上秦氏去了,或者其中有什麼事情,王瑒不願自己趟這趟渾水,便請金老太太多留幾日的。
正想著,忽見紫鵑挑簾進來笑道:“姑娘,這裡四姑娘來瞧您了。”
這幾日確實是流帛來的多些,算起來差不多每日都要來一趟,不是討教針法女紅就是來閒話些首飾衣裳等話,流帛雖算不上博學,也不會詩書,但同黛玉頑的這幾天說話靈透,性子和睦,黛玉跟她還算是合得來了。
如今一聽流帛來了,忙叫快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