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天兒怎麼這樣冷了?”
梧桐抱著胳膊從廂房內出來, 邊走邊抱怨。抬眼看見滇楊從隔壁房裡出來,他笑著迎上去道:“滇楊哥,起來了?”
滇楊微微點頭, 並不多說話。
梧桐早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 也不惱,自己仍是笑著搭訕, “早前兩年的時候三九都不怎麼冷,今年這才小雪沒多久, 還沒立九呢, 天就這樣冷了——噯, 也不知道老爺回京路上遇著雪了沒有,若是遇見封了路可真是耽擱了。”
滇楊這才說一句, “才動身,南邊應當沒這樣冷。”
梧桐笑著應和。
正往外走,外頭院門上便過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子,上來作揖道:“兩位大哥,門上說來了老爺的信,叫您拿了給大爺送過去呢。”
梧桐笑道:“可是說什麼來什麼了!大爺正盼著這信呢!知道了,就去。”
他回頭看看滇楊,“滇楊哥, 我先去拿?”
滇楊點頭同意, “我去大爺那裡。”
梧桐應一聲, 便自己小跑著去了。
那邊三門內, 王瑒也才起來,正讓小丫頭伺候著換上衣裳。
蒲桃從外間進來笑道:“大爺,外頭天陰沉沉的,不如您換一身鑲毛的衣裳?”
王瑒點頭道:“換上也成,隻是也不必太厚了。今兒我休沐,不想出門,就在書房裡坐一坐。”
蒲桃忙道:“是,那我叫她們點上火盆子去。”
王瑒卻搖頭道:“不去外書房,就在這院子裡的書房坐一坐。你把炕叫他們燒熱了罷。”
“這邊的炕都是一直燒著的,暖得很。”
王瑒便回一句知道了,正要往外走,卻又想起一事來,便問道:“昨兒我回來的晚,林姑娘的脈案可遞過來了?”
原來進了十月,王瑒就借口黛玉受不得北邊苦寒,將張濟懸的姑娘那個名叫張嵐的女醫送到了黛玉身邊,定好了是每月初一十五來送兩回脈案,好叫王瑒知道黛玉身子無恙。
如今正過了一個月,又是冬月半上,天氣格外寒冷,王瑒便想著恐怕黛玉不適應這邊的天氣,所以有這一問。
外頭女眷來人一直是蒲桃接待的,她忙回道:“昨兒張姐姐送來了,我也不大認字,所以沒明白上頭寫的什麼,放在大爺的內書房了。倒是張姐姐說了,林姑娘的身子沒什麼大事,不過進了冬月裡生了一場風寒,抓了藥吃,又養了幾天,如今也好了。”
王瑒聽了,知道張嵐醫術卓越,她說沒事兒了就已經是大好了,便放了心。又囑咐道:“明兒收拾了那幾件新送的大毛、二毛的衣裳,送到榮府去,就說我聞聽林姑娘病了,送些東西來給她壓驚。”
蒲桃答應了自去收拾。
王瑒見再無彆事,便自己到東麵書房閒著看看書。
滇楊早進來了等著伺候茶水,王瑒來時茶吊子才滾了水,滇楊倒了杯茶,上前道:“大爺,老爺送信來了。梧桐已經拿去了。”
王瑒眼睛一亮,驚喜道:“當真?”
滇楊笑道:“這還能假了?”
王瑒大笑道:“可是盼回來了父親的信——裡頭一定是寫了何時進京的,算起來這時候他們也應當走了大半的路了。”
滇楊應道:“是。”
王瑒高興得書都看不下去了,捧著茶杯同滇楊說笑——其實滇楊寡言,倒大半都是他自己說了。
也不怪王瑒這樣高興,從中秋前同黛玉分彆了,他不好常往賈府中去,如今已經入朝為官,總要避嫌,算下來每月去一次便是極限了。
偏偏總不好上來就說要去後院見一個姑娘家,隻好先同賈政扯些詩書文章。後來寶玉好了,也出來陪著,眼中看著他總流露出歎息的意味,好似在感歎,怎麼這樣一位清新俊逸的公子,偏去學了這些祿蠹之事,弄得王瑒心裡怪怪的。
再說便是去了後頭,理由總是拜見姑母王夫人或者賈母,並不能每次都見著黛玉。賈母那裡雖聽著黛玉說她撮合寶玉與黛玉之心減弱,可王瑒看著,仍是有意讓他接近探春,倒總是避開黛玉。
所以到如今將近三個月,除了十月裡金老夫人做壽,遣人接了黛玉去鎮國公府住了三天,他竟是隻見了黛玉一麵,兩人還都匆匆忙忙的,說不上什麼話。
中間交流隻好靠著江義往來傳些彼此寫的書信。
不過等林如海回來了便好了,黛玉能名正言順的搬出來,林如海又是鐵杆皇黨,自己也好上門。
說了會子,門口便聽見梧桐急匆匆腳步聲,邊跑邊喊道:“大爺,信來了!”
王瑒叫他進來,一壁接過信來拆看,一壁笑道:“難為你穿這麼些還跑這樣快,坐罷,喝杯茶解解渴。”
梧桐忙行禮道謝。
王瑒拆開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臉上不禁浮起笑意來,“父親走陸路回來的,信上說,預備著是十月初十動身。這樣算來,差不多再有半月也就能到了。隻是母親受不得路上奔波勞累,還是坐的船走的水路,今年河道上凍早,恐怕要耽擱了。”
梧桐起身笑道:“可是恭喜大爺,盼了這麼些日子,可算是知道準信兒了。”